时维九月, 升迁的诏书再一次从遥远的京城传来, 擢薛盛为正二品吏部尚书, 入内阁, 即刻回京赴任。
四五年了,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薛盛双手郑重地接过圣旨,一时心头也是五味陈杂。回首看, 母亲热泪盈眶,妻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两个小儿一脸天真绕在妻子身旁。
真好。
他道:“咱们回家。”
“回家?娘,爹说回家,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薛湛一脸迷惑, 仰头望着徐观岚。
薛盛走过去,将他抱起,道:“咱们的家在京城, 爹和你说过,那里有气势恢宏的皇宫,还有蜿蜒盘旋的长城。”
“就是还有外祖家的那个地方?”薛湛想起徐观岚常常与他说的京城外祖父家。
“是呢, 晖哥儿和朗哥儿还没见过外祖父, 可想去见见?”徐观岚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想,那我们快走吧。”薛湛雀跃起来。
而更小的薛洵才学会说话不久, 只会跟着哥哥单音节地喊“想, 想……”
一时兄弟两人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薛母抱起薛洵,笑着说:“这回去了正好还能赶上过年呢!”
从京城就跟来的下人们兴高采烈地开始归置东西,这里风光再宜人, 却总也阻挡不住游子归乡的心。福建的大小官员为薛盛饯行,直到月至中天才散去。
薛盛回到房中,徐观岚睡得正香,这一次他却破例将她叫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有些迷茫地望着他。
他喝了几杯薄酒,精神却很好,他道:“眉眉,我们在福建这么些年,我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很少有机会陪你,你却从来不曾有过怨言。”说到这里,他有些动容,握住了她的手。
“大半夜的你忽然说这些做什么,”她把身子往里挪了挪,让他坐了上来,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说:“时辰不早了,洗洗早些安置了吧。”
他却没动,说:“你不是一直想去看一看海上日出吗,我总也抽不出时间陪你一次,这马上就要走了,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她顿时清醒了些,说:“我随口说说的,你还放在心上了,何况现在城门也关了呀。”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早已安排好。来,走吧。”他朝她伸出手,给她拿起绣鞋。徐观岚见他一脸正经,瞅了他两眼,下得床来。
半夜还是有些凉意的,他特地嘱咐她罩了件宽袖披风。正是月半,庭外一片银辉,灯笼在夜风中静静地摇晃,府门外拴马石上栓着一匹高头大马。她疑惑地说:“骑马去?”
他挑挑眉:“怎么,是没见过还是怕我把你摔了?”
她记得八百年前,他中了状元游街时是骑了御赐骏马的,以及在迎娶她之时也是骑马而来的,只是都是慢悠悠地走着,并且两旁还有护卫的。他一个文官,多是轿子出行,他这会要骑马载她,还确实有些让她心里没底。她道:“要不我们坐马车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扶上了马,随后一个翻身也上了马,执起缰绳,将她护在胸前。马蹄嘚嘚,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出了街道,他渐渐加快了速度,风从耳边飞过,她微微向后仰了仰头,打趣着说:“你还真会呀!”他眼睛看着前方,说:“总不能叫你看扁吧,何况有你相公驾驭不了的吗?”她忍不住吐槽:“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自谦了,嚣张的很哪。”他没有答她,只是坏坏地在她前胸捏了一把,她忍不住叫起来:“臭无赖!”她骂得越凶,他还越猖狂,索性把手拢在那里不拿开了。
她已经彻底没了睡意,也很期待海上日出,两人吵吵闹闹就到了城门口,他渐渐缓下了速度,守城的见了他立刻远远地迎上来,恭敬地喊他大人,并叫人开了城门。徐观岚觉得深夜被人瞧见夜奔总是不太好,头低低地埋着,直到出了城,才抬起头来,打趣地说:“薛大人,您这算不算以权谋私?”他轻哼了一声:“若这点都做不到,那我这么多年官也就白当了。”说着,他忽然扬起鞭子狠狠甩了下,马儿飞快地跑了起来,吓得她赶紧抓住了。
他外表温润沉稳,骨子里却有些霸道狂劲的。就算是床第之欢,他都占绝对的主导的地位,每次总要将她折腾得像浑身散了架,求着他告饶才肯放过她的,这一面,当然只有她知晓。
到达海边时,天将破晓,海风吹着海浪发出哗哗声。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他带她登上望海楼,望海楼四周都是窗,外面还有走廊和护栏,是看海的最佳观赏地。他将带来的烛火点上,楼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又将带来的美酒置在桌上,将沾满灰尘的椅子擦了擦,铺上一方帕子,才请她坐下。
徐观岚对他的殷勤很是满意,看着桌上的酒,说:“你居然还带了酒。”他道:“美景、美酒、美人皆有才完美。”她撇了撇嘴,说:“敢情我只是陪衬呀。”他的求生欲极强,忙说:“美景美酒皆是衬得美人更美。”说着殷勤地给她斟了一杯酒,递给她。她闻了闻,说:“这不是我的桃花酒吗?”他自己也斟了一杯,说:“是呀,是你当年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喝完。”
她听了心里甜滋滋的,轻轻与他碰了碰杯,说:“你晚上在衙门里喝过酒了,现在又喝,不怕醉吗?”他笑着说:“你这酒甜得像蜜糖,怎会醉?”
“瞎说,明明酒味很浓,而且你这放了几年更烈了。”她嗤嗤地笑:“你别高兴得太早,回了京城,你少不得得和我爹喝个酒,你可别被他灌得趴下。”
她居然敢嘲笑他酒量不行,他朝她勾勾手指头:“过来。”
“干嘛?”她瞪他。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