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玄清低低苦笑一声:“我酒量不佳,只是喝了一点。”
白樱站在门前,心中一股力量始终阻止着她,她想伸手开门,可手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抬起,放下,没一会儿头上便急出了汗,一股无力感传来,最终转为颤着声音道:“姐姐,你快回去吧,我,我不能给你开门。”
门外影子停滞了一下,转而缓缓滑坐下来,像是背靠着门:“没关系,姐姐就在这儿坐会儿。”
看着门外的身影,白樱忍不住鼻子一酸,自己也一点点从门背后软下身体,同她一同隔着门背靠背木讷的坐下地上。
“白樱,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相见,你问我什么?”她声音低哑,裹挟着风声,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恍惚感。
白樱愣了一下,转而道:“我问姐姐怎么会在这儿,还问姐姐会不会打断我的腿。”
玄清上仙失笑:“是啊,你那时候真傻啊,都不知道银子是什么,还说自己胸口痒痒,当即便要脱下衣服让我看。”
白樱哑然,想到自己之前做的蠢蠢的事,不禁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
“后来,在九王府,你被那犬精设计关入密室,看到姐姐带着变成你模样的犬精离开时,你害怕吗?”
白樱无声的点点头:“怕,怕极了。”
“可是姐姐最后去找到你了。她跟在我身边的第一刻起,我便发现,那不是你。尽管她的音容笑貌没有半点破绽,姐姐也觉得,那不是你。”
白樱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个,想起那日的事,眼圈蓦然有些发酸,兀自地下头不再言语。
像是被风吹到了,玄清猛地咳嗽了两声,转而怅然道:“白樱,你说阿阮和霜霜现在在哪儿?阿阮手艺那么好,是不是已经拿着你给她的银子,开了一间自己的铺子了?”塔玛公主,你说,她有没有顺利回到北地,有没有继续寻那犬精了?”
“还有薛恒,他估计又得兢兢业业日以继夜地处理薛家事物了。还有薛元清那老头,是不是现在还会为被我们拿走了含雪杯气的吹胡子瞪眼?”
“还有,还有虎子……”玄清声音猛地收住,余音中的黯然被寒风一同刮散在漆黑的夜中。
白樱抬头:“姐姐不必担心。霜霜姑娘心思那般细腻,阿阮手艺又好,她们定是会衣食无忧。塔玛公主身为公主,又得大昭皇帝忌惮,想在中原找个人,应当也不难。想来此刻也已经将犬精接回了北地。薛老头应当也不生气了吧,毕竟是他自己同姐姐赌输了。”
猛地想到那一日,玄清上仙为了让她得到想要的含雪杯,不惜以命相赌,白樱心中猛地一震,胸口久违的疼痛传来,两道力量冲来冲去,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撕裂一般。白樱双手抚住胸口,仰着头大口揣着气,末了尽量稳住语气道:
“至于虎子,玄清上仙若是担心,大可日后回混元山恢复仙法之后再将他接到其他地方。”
“你是说,她们最终都能如愿以偿,平安喜乐吗?”
“是的吧。”白樱虚弱柔软的声音传来。
黑暗里,门外的倩影兀自垂下头,声音苦涩十足道:“我帮了那么多人,遇到了那么多危险,没想到最终……却把自己的小姑娘弄丢了。”
白樱感觉胸口猛地被人抓住,大口喘着气,眼泪已经不自觉地在眼圈中打转,用力仰起头,不想发出任何吸鼻子的声音。
良久,玄清抬头,看着黯淡无光的夜空:“白樱,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日你中了迷香,在卿玉楼中同我说了什么吗?”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受了寒风,白樱觉得玄清上仙的声音中也带了闷闷地鼻音。
她轻轻应到:“嗯。”
玄清喉咙滑动:“那日你媚眼如丝,巧笑倩兮,同我说,你已经心悦我许久了。”
像是想起了那日的光景,忍不住浅笑了一下:“我那时不知你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觉得你对我,不过是小精灵对于上仙的一种崇敬罢了。直到后来,到后来你说当我真的出现在你身边,会笑会恼,会欺负你,会保护你时,你便真的觉得,这种心悦不仅是真的,并且只是有增无减。”
一阵风刮过,感觉到脸上有一丝凉意,玄清抬头,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空中缓缓坠下来一些星星点点的冰凉,先是几片,转而越来越多,雪花的颜色反照了夜空,茫茫大地上,一时间纷扬四处。
“怎么了清姐姐?”听到她忽然停了声音,白樱吸着鼻子问道。
玄清看着指尖转瞬而逝的雪花,缓缓收回手臂:“那日你在大泽起舞时,我从身后拥住你,同你说愿不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我那时说,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不只是那夜的感觉。来到凡间过后,同你在一起之后的许多感觉,都是从前没有过的。刚到凡间的时候,我是那般的目中无人,视凡人为蝼蚁,男女老少,在我眼中,不过都是弹指一挥间的一个短暂生命罢了。是同你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无论贵贱,她们每个人都是那般活生生的人,同我们一样,什么都会。”
“后来,我们遇到那么多危险,我不记得从前怎么,可我却记得,好像从不会怕什么。也许是自己仙法深厚,也许是因为没有在意的人,我好像,从未害怕过什么。”
“白樱,是你的出现,教会了姐姐去害怕。”
白樱再也忍不住,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心中的窒息感又一阵传来,白樱将头埋在双膝间,拼命地忍住抽泣的声音,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从前我不太清楚‘情爱’是什么,现在好像知道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从此便觉得自己不再是这世间孤孑的一人,从此心中有了畏惧。”
也不知是在等什么,玄清抬头,看向这满地苍茫,门内始终没有任何声息,玄清闭了眼,任由冰冷地雪花吹散在身上:“嘤嘤,你在哭吗?”
没有应答,抽泣声却难以掩藏的从门缝中飘来。
玄清转头,一手无力地撑在门上,嗓音囔囔道:“抱歉啊嘤嘤,姐姐又把你弄哭一次。”
良久,等到门内的抽泣声小了一些,玄清缓缓起身,她身影微微晃了一下,看着门内仍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的身影,先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而用力在嘴角扬起一抹笑:“白樱,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江家,你问我是如何猜到那乳娘和江宴的关系不一般的?”
“嗯。”门内传来一声走了调的低应。
“我说,有情与否,一个人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
“有情与否,一个人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她又低声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转而握紧了拳头,转身向外走去,漫天纷扬中,只留下一句像是说给自己的话:“白樱,等着姐姐。”
感觉到她走了,白樱慌忙擦泪把眼泪打开门,一阵冷风猛地将门吹得大展,一股猛烈的寒气伴随着凉意传来,白樱定下神,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已经下了雪,一片片雪花在空中盘旋、舞动,而后静静地躺在地上。
整个院子已经落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北风呼啸,纷纷扬扬中,只留在一排孤零零的、越行越远的脚印。
白樱再也支撑不住,撑着门框的手缓缓滑落,整个身子一软,无声无息地躺在了满天洁白中。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别打我了我真的已经哭了半包鼻涕纸了。尤其是边听那种有点悲情的音乐边写呜呜呜~感谢在2020-06-2718:04:39~2020-06-2815:2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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