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能去哪些地方?”
“除了神筵台与机关重地,基本都能去,但得遵守宵禁规则。”
邱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转向那金色的高台。
一会儿功夫,暝色已彻底笼罩玄天都。
因醉酒而哼着靡靡之音的诗人举着狼豪笔在空中题字。他每写完一首,周围便发?出铺天盖地的叫好,一时间,邱蝉只能看见?什么‘金’、‘玉’的词儿。有人抬起一箱金箔,两颊酡红地往河里倾倒。细碎的金色星点飘浮在河道?上,将墨色河流染成夜空。
每处河边高楼,都有身着纯白鲛绡的,貌比宋氏的秀丽女子,撑着细长、白玉般手臂倚在楼前,身后映出一片人影绰绰、糜烂吵嚷的大红色。
丝竹与鼓槌声从四面八方飘来,在邱蝉耳中汇成一曲古怪却和谐的大合奏。她盯着这光怪陆离的、纸醉金迷的世界,险些站不稳脚跟。
“咱们莫不是近了……什么花楼云集处?”
“呵呵。”那道士捻着那绺儿胡须,“怎么可能?这不过是都城外围罢了。”
“那……”
“诸位得习惯呀,玄天都人最爱筵席,宵禁后才会停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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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关卡就设在不远处,邱蝉等仙女宗弟子下?船后,果真拿到一方端正的金色磨砂质令牌,上面刻着楷体的‘学徒’二字。而桑吉拿到的则是‘商贾’牌,相比之下?做工就差些。
对方挥了挥粗粝大掌:“仙女们,我明日交完货便回去了。诸位多保重!”
仙女们都有些不舍。
这马队大哥虽有男子习气,但是极有责任心的好队友。
“不在玄天呆两日?”
“不嘞。我弟媳照顾不过来娃娃,我得回去照料着。”桑吉挠挠头,“江湖再?见?吧!总有那天的!”
挥别桑吉后,女修们彻底迷失在人来人往的灵兽车站里,花了三盏茶时间琢磨如何?买票。好不容易踏上前往玄天宗的犀渠车。门口小厮瞧了她们一眼,咧嘴鞠躬:“一人一灵石。”
“咱们买票啦。”
“诸位客官,这是给在下的打赏钱嘞!”
“打赏要一灵石!”众人讶异这高昂物价,“这都能从仙乡包车到沧都了!”
“小的不晓得仙乡在何处。”小厮挠头,边从其他人手中接过几块灵石,“但在玄天,就是这个价位!”
仙女们互望一眼,肉疼地掏出了色泽饱满的大灵石。
这趟车上都是玄天宗学子。女修们发现,乘客无一不衣衫华美,头戴玉冠,腰际佩戴着紫色流苏——这是天上的浮云官们掀起的风潮。他们或坐着冥想,或闲聊几句,说的都是仙女们听不懂的话?。
什么极北之地的秘境历险,什么文物阁最新展品。哦,唯一能搭上话?的,只剩游仙境里的‘建木’秘境了。
玄天宗地处城市最北段。绕过神筵台后,便能瞧见一座不见?顶峰的高山。这山名为日月峰,每到日月交替时,就会变成阴阳两色。山顶的12座玄天仙阙是内门弟子的居所。作?为交换弟子,仙女们有幸住在了半山腰。
从逶迤山路盘旋而上,众女修都泛起了瞌睡,浑浑噩噩地排在队伍最后。那接待人员摊开名册翻找许久,终于啊了声:
“这是破了薄鱼大案的仙女宗弟子的吧?这边请!”
仙女们不由挺起胸脯,昂起头颅。
本以为要前往白衣剑修们的豪华宿舍,不想却被领去了背阴面的一栋五层木楼。楼里黑黢黢地没有灯火,门口扶手上也积了几叠灰尘,十分有层次。
进房一瞧,险些惊掉下?颌。什么桌椅柜子,皂角藻豆,锅碗瓢盆,五谷杂粮一概没有。房间里,只剩下孤零零一张硬板床。
“这是什么破楼!”
领路人的态度恭敬,令人挑不出错:“交换学子的宿舍都是如此。各位仙子,可前往同楼下小商铺购买日用品。”
仙女们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
可待她们打起精神去铺里一瞧,才发?现……
“一斤3芹菜70碎灵?”
“被褥20灵石?”
“这在抢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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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丈之上的玄天仙阙内。
连着几日,杳姝构想了上百种逃脱方法。例如打扮成侍女溜上大娘的杂货车,从万丈高的日月峰顶乘仙鹤飞走,又?或是将仙阙众人都拉入幻境……
但每个法子,都绕不开宋谨的暗卫们。
她苦思冥想、辗转反侧,终生一计。
待宋谨再次来她房中闲聊,杳姝提起想出门逛逛。
闻言,拭剑的白衣公子点燃了紫叶熏香,轻言慢语:“阿姝,出去我只会防得更严实。”
“我晓得。”她面无表情,握紧了拳,“但仙阙上好闷的。”
他尖深的目光端详着她,像要直接剥开她灵魂,探究其中想法,
待杳姝出了层手?汗时——
“也罢。”宋谨刷地收回长剑,像邻家大哥般和蔼地微笑,“说了要陪你,宋大哥自然得做到。”
他推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预约,叫来四条耀武扬威的蛟龙带她下?山。临出门前,杳姝带上了她那张‘学徒’令牌,却见宋谨斜倚在门口,柔声道:
“同我出去,就不必带甚么令牌了。”
“也是……”
杳姝手?微顿,将金色的令牌放了回去。
此行目的乃是玄天都最火爆的‘天香楼’。宋谨越过排队长龙直通顶层,带杳姝坐入包厢。放眼望去,桌上自是龙脑凤髓,金镶玉盘。
“宋大哥。”她微笑,“你还记得小时候,下?学便去吃的烤串儿摊么?”
宋谨垂下?眼眸,脸部线条一时柔和,显然也想起了两个小孩儿候在烟雾缭绕的摊前,狂咽口水的时光。那时候,那一小串儿烤肉是每日最期待的时刻。
“自然。”
“大叔的蜜汁甜面酱配上鸡心,绝了。可惜,他老人家早就去了。”
他嗯了声。
“宋大哥,再?陪我吃一次吧?城里不有许多烧烤摊?”
他不作?声地挑了挑眉,忽而凑近些,拇指与食指摩挲她细腻的下?颌:“阿姝,可别出什么花招。”
她硬着头皮拨开他:“不方便就算了。”
宋谨莫测地晲着她,见?她鼓起腮帮子,终于沉声:“便去一回。”
饭后,两人当真去了城南的排档。瞧见白衣紫苏的矜贵剑修,食客们吓得不敢大喘气,更不敢贸然打扰。而瞥见浮云官身边的女子,更是好奇得心痒痒。
这是哪个贵门女子,往日没见?过呀?
一顿烧烤,杳姝吃得如坐针毡。
“宋大哥,我去茅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