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是茶马道上私家经停点,来往多马锅头,但也有小型市集,是抵达‘沧都’前的休息站。
一天下来,女修们都累得够呛,屁股颠得发疼。只有邱蝉还神采奕奕地同桑吉唱山歌儿。两人出乎意料地合拍。什么妹妹你快些走”,“哥哥你前方带路”……能不带喘气儿地唱几个时辰。
路过的马队,都好笑地看着两人。
镇上就两三家驿站。女修们刚进门,就听见大堂的马锅头们饮烫酒唠嗑:
“据说沧都附近有大妖闹事。”
“大妖……?这次来的哪位浮云官?”
“可是宋谨?”
“若是,那不必担心。”那人笑道,“在下有幸见过他50年前斩妖,这人瞧着贵气白净,动起手来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等到了最后一日,他已经杀疯了,那发丝上都在一滴滴地渗血。”
……
杳姝顿住脚步。
宋谨就在茶马道上的沧都?这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桑吉走到柜前,轻咳一声:“20人的队伍,呆一晚。”
“哟,是桑吉啊!”
老马锅头们顿时转身,拍桌大笑:“桑吉?你沦落到同女人和小白脸在一起了?”
“听说你的马队遇上妖怪,死光了?”
“去集市买副浮云官宋大人的画册呗,能保命!”
桑吉的脸倏地阴沉,拳头紧紧握起,也不说话。
就在此时——
“青浔!!?”
邱蝉的声音险些划破驿站,令墙角一人倏地顿住
青浔着简单洁净的青衣,桌凳上都垫着白色布料。他正襟危坐,正用热水反复烫洗茶碗。骤然听见邱蝉尖叫,他手一抖,茶汤倒在了桌上。
啧。
他望过来,英气眉眼间逐渐暴戾。
杳姝暗道不好。
一来,不知青浔有没接到找她的任务。
二来,青浔和邱蝉是老冤家了,一言不合就能吵起来。
青浔掠过土气的邱蝉,目光落在杳姝身上。
这漂亮少妇真的面善,他一定见过她。有些画面越发清晰,几乎呼之欲出。但是随后,他望见了人后捧花的傅昭。
对方冲他微微一笑。
青浔倏地一震,脸色青白地窜上了二楼。
……
翌日,仙女宗前往市集交易。
她们卖的是仙乡的灵茶饼与秘制辣酱,半天就赚了335石并75碎灵,算是收获颇丰。收摊后,杳姝等人开始闲逛,虽是马道上的临时集市,却瞧得人眼花缭乱。
什么石头做的傀儡,栾鸟尾羽制成的头饰套装,能盛阳气的三足鳖药酒,孩子玩的龙头面具,能美容驻颜的鱼妇膏……
“别冲动”。桑婆子拉住动心的小姑娘,“这鱼妇膏我买过,都是智商税!”
“涂上去只能说维持三日,后面都不管用了。”
……
集市尽头立着告示牌。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远远地,杳姝便看见一老叟跪在牌前,两眼无光,肿眼袋耷拉到颧骨,身材消瘦如骨。
她顿住步子。
告示牌上写着:
【寻被掳走的孙女宋氏,赏一万灵石。
老马。】
仙女宗人一打听,才知道这老马本是凡人,在茶马道上做了七十年,提拔了不少凡人后辈,在凡人马锅头里是位人物。
他有位宝贝孙女,生得貌比貂蝉。找修士一查后,发现居然有灵根,最后去了玄天贵门做贵妾。半月前,宋氏被准假回乡探望,谁想竟被人贩掳走。
天下迢迢,如何寻人?
“掳去,莫不是做了……炉鼎?”周围有人低声讨论。
“最近很多这事啊?王家的姑娘不也……”
“据说会喂锁魂丸,变得迷迷糊糊,说什么就做什么。”
“不知老马怎么向贵门交待,贵妾走失会不会波及马队啊……”
“这人贩也太可恶了!”邱蝉蹙眉,刚买的红玫瑰发夹一晃一晃。
杳姝深深看了一眼老马。他眼神无光,脸部所有肌肉都往耷拉,只是下意识地抱住告示柱,像被剥去了灵魂。
她微微蹙眉。
此人,死意甚浓。
.
回到驿站后,姑娘们心情都有些沉重,唯有桑吉嚷嚷着让大家上路。他是个有计划的马锅头,时间掐得刚刚好,从没迟过交货。
“各位。”杳姝忽然发声:“我想帮老马。”
众人将目光转来。
她深吸口气:“仙女宗在外就该帮女子,再说那老马是那般模样了……”
她对死事比常人敏感,老马的眼神绝望无光,死意已经浓烈。若不给他希望……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无动于衷地看着一个人死,杳姝做不到。
桑吉立刻蹙眉:“你想停下帮他?那咱们的货迟了,谁来帮咱们?”
他说得有理。
杳姝绷紧了背脊,坚定地陈述:“货没有那么赶。但不帮老马,他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