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叫着坐起,发现冷汗已将内衬染湿。待感知逐渐回归,杳姝才意识到心侧正在阵痛,血液在沉默的夜幕下剧烈地灼烧。
就像是,要燃烧掉一切内脏与经络。
她死死抠住木板,才没喊出声。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隐约穿来断续的夜半歌声。在这诡异氛围中,疼痛愈发激涌。仿佛死过一回的杳姝抬手,果然触到了光滑的皮肤。她探出头,只见倒影中的姑娘披着流云长发,在群林映衬下,恍若林间仙娥。
她又变年轻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
杳姝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她认命地掏出斗笠,飞快地坐起思考:这容貌要持续几日,肯定瞒不过仙女宗。可眼下还远远不到暴露的时候……
她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开溜。
暂且躲起来,有危险就捏符篆。若能保命,也可自行探索。
木船上的傅昭撑着脑袋,柔软的发丝映着月光,俨然已经睡熟。她屏息跨过酣睡的姑娘。有人翻身呓语,杳姝便立即停下,确定对方熟睡才前行。
她花了一盏茶时间跳到莲叶上,长舒口气。
行了,最艰难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只需要驱动荷叶慢慢满满地离开,然后找个隐蔽角落就行。届时仙女闻起来,她只需说自己迷了路……
微凉的指尖,忽地落在她肩上。
“你去哪里?”
如沐春风的音色。
——是傅昭。
杳姝长睫轻颤,心顿时沉沉坠下。
若真的露馅,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变化。这样一来,她恐怕得离开仙女宗,再寻住所。
“我起夜呢。”她转身,面上一点儿不慌,“等你到了我把这年纪,就知道老人家的毛病了。傅道长,快回去睡吧。”
“哦,那你戴着斗笠做什么?”
这人瞧着温和,却意外地不好糊弄。
“晚上风大。”
傅昭端详片刻,伸手就揭面纱。杳姝啪地捉他手腕。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她冷道:“傅道长,逾越了。”
“请谅解,这是为了队伍安危。”
他瞧着温和,语气却不容拒绝。
傅昭瞧着温驯,力道却比普通男子大多了。两人飞快地过起招,木船浮动。许多仙女被吵醒,迷糊地望过来。几个回合后,杳姝脚踝一歪,真被他掀了斗笠下侧。
映入眼帘的,是年轻女子特有的、饱满柔软的双唇。
傅昭一愣神。
手腕下意识地松开。
“轰轰轰!”
静谧的空气送来远方凄厉的惨叫。西南方骤起火光,随之而来的是层层波澜,搅得木船上下起伏。远处的天际,忽然飞来了成群结队的小银鱼。
它们磷光闪烁,高频率地舞鳍,犹如点点星辰。近距离下,能看清它们透明的、鼓动的心脏。杳姝不禁失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在空中飞行的鱼类。
这是……什么东西?
瞬息之间,银鱼群已擦着众人离去。
“起来!”傅昭蓦地转身,敛眉,“划桨离开!”
“发生了什么?”
女修们惊恐万分地起身,手忙脚乱地划动船桨。匆忙间,她们的船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什。下一瞬,水底传来兽类的咆哮,一阵水花翻涌后,两条正在交尾的‘藻鱼’出现在她们面前。
上古藻鱼以灵藻为食,如今演变成了食肉凶鱼。外界的码头能看见瘦骨嶙峋的运货藻鱼。然而此处的藻鱼格外强壮,神态也灵动不少。不可混为一谈。
被打断好事的雄鱼红了眼。它一个摆尾,扬起巨大的波涛,周遭的水松纷纷折断,木船腾空又落下,女修们‘噗通’‘噗通’地落水。
杳姝也不例外。
她落水那刻,便打定主意乘乱逃跑。杳姝抓住一片悬浮莲叶,匆匆施法逃遁。
那么多人,藻鱼总不会盯上她吧?
谁知,她遁去没多久,就感到身后水波翻涌,鱼腔浓烈的腥味仅在咫尺。杳姝回头,见雌鱼孜孜不倦地追了过来。
这鱼眼神忒差了!
为何选中了一个高龄老妇?
杳姝往荷叶拼命灌灵气,斗笠被吹到脑后,只靠一根细带维系。可藻鱼穷追不舍,且速度愈来愈快。
眼看两人距离缩短,杳姝当机立断,决定捏符逃生。然而那藻鱼一个翻越,将杳姝连叶压入池底。她吃了一大口水,手中纸符不知飘去何方。
呛水间,体内空气急剧减少,四肢被冻得生疼。余光中,那藻鱼甩着尾巴游来,鱼眼血红异常,仿佛看到为孕期准备的一顿肥餐。
该死!
她抽出佩剑刺向藻鱼。连日的苦训到底有了用处,剑柄斜着刺入藻鱼腹部,蓝色的血液雾般弥漫开来。然而这一剑并未致命,雌鱼露出密集的尖牙,带刺的尾巴扎破杳姝的手臂。
一时间,两者僵持不下!
正在此时,杳姝心侧涌出汩汩灵气。她咬咬牙,调整了佩剑角度,眼看就要捅穿那藻鱼——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银剑将藻鱼抽飞,彻底钉在了水松上。
杳姝愣了楞回首,只见一支小队从荷叶间跃来。为首一人白衣佩剑,俨然玄天修士。
“仙子,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