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太极殿，将洛清卓送进内殿，给他倒上一壶温水与一小碟酸梅，李俭坐到外殿，等霍大将军进门。</p>
霍大将军很快来了。</p>
一进门，霍大将军豁然跪倒在地，膝盖“咚”的一声狠狠触及坚硬的地面，他也像是没有觉察到般痛哭道：“陛下，臣该死啊！是臣没能管教好霍凌云那个逆子，臣有负陛下重望！求陛下赐罪！”</p>
他说着，两行热泪飞快了落了下来，滴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响。</p>
李俭不着痕迹挑眉。</p>
他基本明了霍大将军此刻的路数了。既然选择这个套路，那就比比谁更白莲花吧。</p>
忙起身将人搀扶起来：“欸，霍爱卿你这是做什么？”</p>
“律法规定一人做事一人当，如今都已是朕的大雍朝了，怎么还弄那些连坐的事？还是说，爱卿你觉得，朕就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p>
霍大将军闻言忙道不敢，又慌着要跪倒到地。</p>
李俭却紧紧将人扶起，拖到椅子上坐好：“来！昔日匈奴匆匆来袭，爱卿被迫出征，说起来朕与爱卿已有将近半年未曾在一起痛饮烧酒，今日一醉方休！”</p>
说话间，提着酒壶给自己与霍大将军各斟了一杯酒。</p>
见霍大将军一边道着“不敢不敢”，一边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满面食不知味，李俭又微笑着将花生推到他面前：“爱卿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花生米啊。”</p>
霍大将军依言抓了两颗塞进嘴里：“陛下……”</p>
李俭恍若未闻，热切寒暄道：“爱卿，这边关清苦，你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瞧你瘦的，看的朕心痛不已啊！”</p>
霍大将军嘴角一抽：“好，挺好，微臣这……”</p>
李俭继续关切道：“爱卿好便是了！别的将士们呢，可有吃好，穿好，睡好？”</p>
霍大将军：“都挺好，只是……”</p>
李俭又扯开话题：“那牲畜可都已交易好了？朕前不久还想着拿新晒的食盐去换羊毛呢，哦对了，爱卿你走得早，大约是不知道朕与二公九卿如何商讨出晒海盐。”</p>
“朕与你说啊，这海水晒盐呐，就是……”</p>
他闲扯了许久，霍大将军几次开口都被他打断，足足喝了十余杯酒，才逮到机会道：“陛下，有关微臣逆子霍凌云之事……”</p>
“啊，瞧朕这记性，”李俭一副才想起的模样，“朕方才正要同你说他来着。”</p>
他沉痛道：“令公子这事儿，难办啊！”</p>
霍大将军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本就已被李俭扯得不耐烦了，闻言下意识质问道：“陛下可是不愿意将他放出来？”</p>
这语气太重了，霍大将军很快意识到了，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道：“陛下恕罪，微臣只是太过担心那逆子，绝非质问陛下！”</p>
李俭看着他，一脸不赞同道：“欸，方才还说了朕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爱卿怎么就忘记了？！”</p>
他也没让人起来，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道：“哎，令公子霍凌云呢，其实朕早就想放了。奈何百官不同意啊，爱卿你是没见到那日情景啊，朝会之中群臣进谏要求朕严肃处理令公子，各个要求朕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以免将来还有人肆意侮辱皇权，辱骂朕与皇后！”</p>
他唏嘘道：“朕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好说歹说才保下令公子的！”</p>
他看着霍大将军不自觉扭曲的表情，又叹息道：“他们还硬是逼着朕去抄了爱卿的霍府，查找令公子谋逆之证！朕没能拗过他们，只好象征性地命人去找了找。”</p>
说到这一点，李俭眼中寒芒绽然。</p>
周将军带人搜查霍府时，没能找到什么洛清卓手下说的那个守卫森严的小院，想来是霍氏管家接到消息提前将人转移出去了。</p>
但那个人究竟是谁，李俭也已大概知晓。</p>
霍大将军想到在马车上听管家说，霍府被周氏带人翻了个底朝天，心中无限杀意，面上还是忧心道：“陛下，霍氏满门上下忠贞不屈，微臣这才领兵大胜匈奴，又岂会藏有什么谋逆之证？微臣肯请陛下切莫听信小人之言，离间微臣与陛下的君臣之情，最终使得亲者痛，仇者快啊！”</p>
“朕当然信得过霍爱卿！”李俭回了神，义正言辞道，“可京中百官都不信啊，朕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吧？”</p>
李俭说着，用宽容仁慈的眼神看着他，道：“霍爱卿，你能理解朕吗？”</p>
这世间岂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p>
霍大将军心下大怒，在脑中无数次辱骂李俭，面上却做出一副感动模样：“理解，理解！臣怎能不理解，臣实在太理解您了！”</p>
李俭欣慰笑：“那便好，朕原先还怕你回来后误会朕，还好你能明白，朕为了保护令公子而将他打入天牢之举！”</p>
霍大将军心里泛起一阵恶心，闭着眼睛重重摇头：“微臣怎会怪罪陛下？还不是微臣那逆子蠢钝不堪，又心生叛逆……”</p>
“欸，爱卿怎好如此如此责骂令公子？他虽然愚蠢无知，异想天开，以下犯上，甚至患有不可治愈的癔症，但这可都是爱卿你亲自培养出来的啊！”</p>
李俭拍着霍大将军的肩膀，一副极为他着想的模样：“爱卿应当将人接回去，好生善待之！虽然癔症是不治之症，但他身子骨是没有大碍的，也可以为爱卿留个后嘛。”</p>
霍大将军扯着僵硬的嘴角：“呵呵，应该的应该的，呵呵……”</p>
他表了态度：“等接回微臣那不成器的逆子，微臣便将他送去乡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p>
李俭笑了。</p>
他道：“甚好甚好，朕自然是非常赞同的！”</p>
他说着，又道：“爱卿既已决定带着令公子回乡颐养天年，那朕也不好阻拦，这样吧，此次防御匈奴有功，朕就封你为大雍唯一的异姓王，赐你黄金万两，家宅一座，良田千顷，仆人千余……不知爱卿意下如何？”</p>
霍大将军忙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臣何德何能当得起陛下如此封赏！”</p>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程度，他又露出了一个超脱世俗的微笑：“不瞒陛下，此次出征虽是大胜匈奴，但微臣心中着实有些疲惫。”</p>
李俭道：“那正好啊，爱卿把令公子送去别院时，一同前去颐养天年即可。”</p>
李俭又温和到：“爱卿啊，既然你也认同自己不适合继续胜任大将军这一职务，那不如趁着这会与朕商量商量，培养谁做下一任接班人吧。”</p>
他掏出锦帛与笔，写上圣旨的抬头，然后道：“依爱卿之见，这下一任大将军，究竟是郑将军好，还是周将军更好？”</p>
霍大将军闻言，彻底僵在原地了。</p>
作者有话要说：搞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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