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将军好,还是周将军好？</p>
霍大将军听闻此话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若非此地是皇宫，若非眼前之人是天子，他甚至就要破口怒骂,再跳起来打爆这人狗头！</p>
将他封为大雍第一个异姓王,表面上这份荣宠独一无二,可这个异姓王毫无实权！三言两语就要他交出兵权和大将军之位不说，下一瞬间就得跟着他那个被全京都之人都认为“疯了”的儿子去乡间疗养……</p>
李俭这狗东西是在想屁吃吧！</p>
饶是霍大将军先前已做好此行不死也要脱层皮的打算，真正听到李俭这不要脸的要求时，还是气得头晕脑胀眼前发黑差点就要厥过去。</p>
但他顽强地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没有晕倒！</p>
因为一旦晕倒,这狗东西岂非就要下旨说，他在与匈奴之战中重伤了身体，已无力再掌控三十万兵马？</p>
好一个心思深沉的狗皇帝,好一个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回兵权的计谋！</p>
霍大将军豁然开朗。</p>
是以他更要坚持住，他不可以在这里倒下！凌云还在狱中等他来救,他若是倒下了,以狗东西的心机怎会放过他的独子！</p>
他没有意识道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哆嗦嗦半晌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良久良久，久到李俭都怀疑他是否是被气得心脏病发作,他才艰难地笑起来：“陛下，这于微臣而言,是否有点仓促……”</p>
“确实是有些仓促，”李俭叹了口气，“可是说实在的，爱卿啊,朕也没办法，这满朝文武天天都在逼迫朕改立大将军！二公九卿你都是熟悉的，他们死脑筋，非得要朕处置你们霍氏。再说……”</p>
他轻飘飘道：“霍凌云敢于大庭广众之下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若说他没有这等想法，那大概是掩耳盗铃吧。”</p>
掩你娘的耳，盗你爹的铃啊！要不是你这只老狗布局，他儿子会犯下这等大罪？！</p>
什么没办法，什么被群臣逼迫，你这只老狗不是玩的一手好计谋吗？你居然还有脸卖惨？！</p>
那些年铁马金戈，他的一片忠心，终究是错付了！！！</p>
霍大将军哪里还不明白他就是在猫哭耗子假慈悲，眼前发黑，耳朵也是嗡嗡作响，全靠在脑中疯狂问候李氏一族才支撑了下来。</p>
半晌艰难动着嘴皮：“微臣那逆子，只是，只是犯了癔、癔症……”</p>
李俭不赞同地看着他：“欸，哪有这么说自家儿子的，他那么说的时候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还能去青楼找小倌，哪里是犯癔症的样子？”</p>
“爱卿啊，朕实话同你说了吧，”李俭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霍氏之名如今在京中，路人皆知。莫说百官，就连京中文士都在联名上书，要求朕处置你霍氏，直言你霍氏之心必异，霍氏之异必诛。”</p>
“上不贤百官，下不得民心。霍大将军拿着这兵符，难道不觉是烫手山芋？”</p>
老子干你娘啊！！！</p>
要不是李俭，霍氏岂会陷入这等境地？！他这才大胜匈奴，本应是荣光加身之际，加官进爵封异姓王都不为过，谁敢夺他的兵权？</p>
若非李俭……</p>
霍大将军眸中杀意再也掩盖不住，干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不会再露出半点端倪，他才睁开眼睛，僵硬地牵扯嘴角道：“陛下，您说的臣都已了然。”</p>
他说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不断向外淌血，痛得他难以自持：“可惜先前因害怕弄丢兵符，臣未曾随身携带，而是令我霍府管家带回府中收好……可否令臣先行归家沐浴更衣，晚些时候再向您献上兵符？”</p>
“当然，”李俭一笑，“朕一会便令周若玉随霍大将军回去，拿到兵符后回来。对了，今夜宫中设宴，朕已邀请群臣参加，庆祝霍大将军大胜匈奴，亦为霍大将军解甲归田践行。”</p>
霍大将军脸色漆黑地回府沐浴更衣去了，全程由周若玉接送。</p>
他必须要回去，问清楚管家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从而决定今晚的动作。</p>
一路骑马从皇宫至霍府，再到书房取出兵符交给周若玉，这条路实在太短了！短的霍大将军只来得及整理好心情，便骤然失去了他最大的依仗！</p>
周若玉接过兵符，确认真伪后行礼告退，即刻就将兵符送回给李俭。却还留了百余人监视霍大将军，等他晚些时候沐浴更衣，再送入宫中参加他的庆功宴。</p>
霍大将军再也坚持不住，一手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原先精神抖擞尽数化作颓然，整个人都苍老三分。</p>
但等管家在他耳边说过几句话后，他又忽然像是死灰复燃，眸光凛冽湛然，口中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真相竟是这般……好，本将军便让你再得意一会……”</p>
待到今夜晚上，必将尔等一网打尽！</p>
霍大将军走后，李俭命李內侍撤了桌上的空酒壶与酒杯，还有几乎没有动过的花生米，走入内殿。</p>
他对洛清卓道：“先生如何看霍大将军？”</p>
洛清卓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回答道：“虎狼之心，不可小觑。”</p>
李俭颔首。今晚宴是好宴，人却不是好人。</p>
他慢慢道：“所以我已命光禄勋领五千禁卫严阵以待，又令周将军领三万兵马至于京郊，以防今晚发生任何意外。”</p>
先前他清理了禁卫军中所有非保皇派的成员，后来周将军从边关归来时，又命他领兵于隔壁郡县屯田。且两日前李俭已去信周将军，这会三万兵马已至京郊待命。</p>
霍氏若是真的愿意直接交出兵权，那他给霍氏一族荣华富贵亦无关系；但若是霍氏不愿，但凡今夜有任何风吹草动，必叫霍氏父子有来无回！</p>
周若玉很快回来了。将兵符交给李俭后，他又回去监守霍大将军，免得霍大将军又趁他不在兴风作浪，那些小兵根本拦不住他。</p>
兵符又名虎符，呈老虎状，小小的一手刚好握住，可关于它的争夺却惯来腥风血雨，从不停歇。</p>
李俭把玩片刻，将之送给洛清卓：“先生先拿着吧。”</p>
洛清卓吃了一惊：“送给我？”怎么把兵符给他了，难道陛下不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吗。</p>
“对，”李俭看着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睁大，很可爱。“先生先替我收好。”</p>
兵权向来关系到皇权，掌兵大将叛乱，那么朝廷便将战乱不止，元气大伤。现在他将兵符收回手中，一为揽权，二为将来做事方便。</p>
往后他会将所有虎符全部收回，让军队直属于他。届时将军带兵时领兵符出征，回来后归还，以此保证无人叛乱。</p>
虽然可能会造成将士与士兵不合拍等问题，但今晚解决霍氏问题后，他会将火/药全面运用于军事之中，在其余各国的军事力量与大雍平衡之前，这不算什么问题。</p>
而用火/药争来的这些年，亦足够他做想做之事了。</p>
思及此，李俭将洛清卓横抱起来：“好了先生，我送你回去歇一会吧，不然宝宝都要抗议了。”</p>
洛清卓收好兵符，用双手圈着李俭的颈子，将脸埋进他的肩膀，撒娇道：“我想陛下抱一会。”</p>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撒娇。李俭当然不会反驳他，便道：“那我抱先生回去。”</p>
洛清卓勾起嘴角，心中无限甜蜜：“回椒房的路这么远，陛下抱得动么。”</p>
李俭挑眉：“先生可别小看了我，你这么轻自然抱得动。”</p>
他顿了顿，又敛眸温柔地加了一句，“一辈子都抱得动。”</p>
……</p>
天色很快暗了。</p>
今夜是四月初二，朔夜，天上看不到月亮。满天星子倒是密密麻麻，耀眼闪烁。</p>
周若玉催了三遍，霍大将军总算乘着夜色出了门。不仅来得晚，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其中一个看着皮肤黑的跟炭似的，夜色背光里完全看不清那五官长什么模样。</p>
周若玉拦下了这个侍从，命人取了个灯笼过来细细端详那人一番，下意识还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的脸。</p>
那人瑟缩了一下，一闪身就躲到霍大将军身后。</p>
霍大将军拦下了他的动作，讥诮一笑道：“周小将军这是怎么了？陛下还等着呢，天底下那么多哥儿女子，周小将军便是想他们了也不必轻薄霍府仆人吧？”</p>
周若玉皱眉道：“霍大将军还请慎言，本将军只是觉得此人形迹可疑，是以想要检查一番罢了。”</p>
霍大将军嗤笑一声：“这可是我儿的贴身侍从，最擅长照料我儿。不过长得黑一些罢了。小黑，你自己擦擦脸，给周小将军瞧瞧。”</p>
那名叫“小黑”的仆人便低着脑袋，胡乱用袖子狠狠地抹了脸。周若玉见他抹完脸还是那么黑，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心底那点疑虑究竟从何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