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被搀扶着，神情自若，轻声道，“我缠绵病榻，才发觉家中烦扰甚多，不如军中自在。”</p>
“文若果然智识深远，未成家则未有忧矣。”他长声叹息。</p>
荀彧见他有意引开话题，知道他心意已决，于是不再提送他回鄄城的事。</p>
荀忻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戏志才停步，回头看荀元衡一眼，“弟见我不必拘谨。”</p>
他向来自来熟，不把自己当外人。</p>
荀忻望一眼兄长，见其颔首，便拱手拜道，“志才兄。”</p>
戏志才没有忽略荀忻行礼前望向荀彧询问的那一眼，好笑间岔了气，咳嗽不止，断断续续笑道，“何以……如此恭顺？”</p>
“文若为人兄，威明若此，令我钦羡。”戏志才被友人抚着脊背，渐渐止住咳，不忘打趣荀彧。</p>
荀忻隐约察觉到什么，向两人作揖，“忻告退。”他神色恭敬不变，转身间袍袖随风微摆，颇有世族郎君风姿。</p>
“元衡已退，志才有何话说？”荀彧扶着戏志才，送他往所居的营帐而去。</p>
“我闻元衡行事，老成持重，沉厚寡言，谋能机变，治则匡时。”他望着荀彧，徐徐道来。</p>
“若早数十年，有如此英才数人，汉室未必陵迟矣。”</p>
要是早几十年，朝堂上有几个荀忻这样的，汉室不至于衰落成这个样子。</p>
“志才过誉。”荀彧等着友人后面的话。</p>
“以我观之，元衡不似君，更似公达，远望似川，近视险峻，若心性偏移，天下恐怕难有制者。”</p>
他直视荀文若明秀如清湖的眼眸，补充道，“元衡年少，曹公亦不能制。”</p>
他明示荀忻成势时，曹操可能活不了那么久。</p>
荀彧垂眸，抬眼时神情微凛，“志才何意？”</p>
“能导其向善者，唯君而已。”</p>
……</p>
麦收时节，曹军出营前去麦田收麦，营中所剩兵力不足千人。</p>
荀忻在战鼓声中走出营帐，远远望去，“吕”字旗帜迎风飘荡，步卒骑兵，乌泱泱而来，声势极大，目之所及不下万人。</p>
即使荀忻不是主将，此刻也想找个人问问，为之奈何？</p>
兵力不足一千，守营定然守不住，这时再逃也来不及……</p>
只听戏志才低头咳了两声，唤道，“将军。”</p>
不仅是曹操，在场众人闻声都望向他，只听其道，“乖其所之，使敌不得与我战也。”</p>
荀忻蹙眉，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乖”意为背离，不合情理。</p>
戏志才的意思是让曹操装神弄鬼，令敌军生疑，使他们不敢来攻。</p>
“善。”曹操思索片刻后神色转喜，应声道。</p>
他得到了解题思路，很快就交出了答卷。</p>
曹操下令让营中妇女编入守卒之中，派混杂着钗裙的队伍上前驻守。</p>
吕布与陈宫在远处观望曹营，见到这种情景，吕布部将满腹狐疑，“将军，曹贼莫非营中无卒？竟令妇人守卫。”</p>
“将军，机不可失，末将愿率部冲阵！”</p>
吕布望着曹营西侧纵横的大堤，再望向曹营南边繁密的树林，他和曹操交战数次，深知此人狡诈，这时不免犹豫。</p>
“公台？”吕布拿不准主意，转头望向陈宫。</p>
陈宫蹙眉沉思，道，“曹操多诈。”</p>
“西有大堤，南有密林，恐有埋伏，将军不可贸然深入。”</p>
众将闻言，再看大堤，觉得堤后不知何时就要射出箭矢，望一眼树林，隐约可见树林里人影憧憧。</p>
陈将军所言甚是，曹军必然在营外设了埋伏，故意让妇孺出来守营，引他们来攻。</p>
幸好被陈将军慧眼识破，众人心有戚戚然移回目光。</p>
吕布点点头，他也有这个担忧，当即下令整军往南十余里屯兵。</p>
纵然曹孟德设下万无一失的埋伏，我偏不进伏中，他还不是做无用功。</p>
看着吕布士卒井然而迅速地退去，荀忻不禁敬畏地望向戏志才与曹操，这两人将兵法用得出神入化。</p>
曹操选营时就眼光独到，选了极占地利的一块地安营扎寨，而戏志才捷思，曹操闻弦歌而知雅意，君臣心意相通，顷刻间就能安排出破敌之计。</p>
这比罗贯中虚构的“空城计”要精妙得多。</p>
“地利、人和，志才兄得之矣。”荀忻躬身相揖。</p>
“稍以时日，弟当青出于蓝，胜于戏某。”戏志才摆出兄长姿态，揉了揉荀元衡的鬓发，抓住时机，占足了荀文若从弟的便宜。</p>
荀彧道，“陈宫见事虽迟，必能悟矣，明日定当复来，将军早做防范。”</p>
曹操点点头，“文若之言是也。”</p>
他扭头看向荀元衡，“元衡可有应对？”</p>
作者有话要说：[1]原文引用自《三国志·荀彧传》，荀令原话好有道理，引用也许超标。如果有不妥我修改。</p>
本章参考引用《三国志》荀彧传、武帝纪</p>
本文关于《孙子兵法》的理论来自于《华杉讲透孙子兵法》，这本写得通俗易懂，好看，强推！</p>
曹老板：没有人，没有人能在我这里吃闲饭。</p>
（沉默片刻）美人和美人的儿子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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