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冬日的雪是厚重的,它们叠落在院中的葡萄架上,以千钧之力迫使其弯腰屈服。</p>
彼时的林府里?头静悄悄的,就连路过的下人都将那脚步放得轻之又轻,唯恐惊扰到人,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已然被取下,换上那写满了奠的白灯笼,丧幡。</p>
园中开得正艳的红梅树被人砍成?了残枝拉到厨房里头当那烧火的工具,满府之中,竟是再也寻不出半分鲜艳之色,唯剩下一片死寂。</p>
满身是血的林拂衣抱着已然冰冷的尸体不知道在屋里?待了多久,他只觉得很冷很冷,即便室内烧了火龙,他仍是感觉到刺骨的寒意。</p>
可是他再冷,又如何能比得过怀中人。他更清楚的知道,她是在用死来报复他的所作所为。</p>
何其残忍,又何其自私。</p>
时葑下葬的那一天,他没有来,反倒是躲在书房中,不断的借着酒意来麻痹自己不敢去看有?关于她的一切。</p>
他怕会想起她,更怕回想起她那憎恶的阴冷目光。</p>
出殡的那天,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却因为她的身份不显,加上?送葬之人的不上?心,不过是随意寻了块山头将人给埋了进去。</p>
等入了夜,那还未盖土的棺材里?头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那并未被钉死的棺材板被人从里?面用力地掀开,于那半圆清辉下,折射着诡异寒光。</p>
本应早已死去的时葑茫然的从棺材里?头爬出,不顾身上?传来的刺骨寒意,脚步踉跄的往那无边的黑沉夜色中远去。</p>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她要去寻一个人,因为她还欠他一句久远的对不起。</p>
甚至她的内心深处一直有道声音再不断的告诉她,那人没死,他现在就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她。</p>
而那被打开的棺材,则被一好心人重新盖了回去,并在里面放上了一具同她五官相差无?几的女尸。</p>
而此时的大都中,谁都不知道那位林尚书家中办了丧事,而那位向来清风霁月的林大人此时正喝得烂醉如泥,更抱着膝盖,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童。</p>
“大人,小少爷自醒来后便一直哭闹着要找娘亲,小的几个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奶娘抱着哭嚎不止的平安停在书房外,眼中满是焦炙之色,耳边则不断传来婴儿的啼哭音。</p>
“大人,夫人虽说是走了,可是还有?小少爷在陪着大人。”</p>
泪眼朦胧中的林拂衣听着门外平安的哭声,使得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滑下。</p>
平安,他怎么忘了,她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平安。</p>
楚国的冬日是漫长的,可江南却像是没有?冬日,只有那春夏秋三季。</p>
烟雨如画的江南中,内穿白色鹤纹长袍,外套杏黄色交领曲裾深衣的男人正坐在一艘画舫上抚琴远眺。</p>
男人一片如水深沉的棕色眼眸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或者他只是单纯看着某一处发呆走神,可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p>
只见那岸边,正缓缓走来一身着朱瑾百褶长裙,撑着一柄水红色彼岸花油纸伞的娇艳女子。</p>
“我来找你了,莲香。”眼眶微红的时葑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朝他伸出了手,一如年少初遇。</p>
正在船头拂琴的青年回望过去,与之对视,只是那一眼,便成了刹那的永恒。</p>
后面的后面,他们没有?继续待在江南,而是去了一个边陲小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
好像之前的所有?苦难,都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生活也开始了回归正途。</p>
彼时是那桃梨纷纷漫天飞的人间四月天,风徐来,吹得花枝花叶颤颤而落,更落了个树下书生沾衣余香的雅兴。</p>
“爹,最后呢,故事的最后是什么。”拿着一张小胡凳坐在树荫底下的小男孩听完后,仍是津津有味,更不断的催促着接下来的剧情。</p>
“想知道吗。”</p>
身着缃色竹纹醉桃春雨交领长袍的男人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发,显然是打算买了个关子,就连那目光都不时的频频往那紧闭的房门中看去。</p>
“想。”名唤谢林雪的少年显然对他爹的这?个做法感到老大不满意,可仍是乖乖的点了头,就连那双与他相像的狐狸眼中都满是渴望之色。</p>
“既然想还不快点去写作业,要不然晚点等你娘醒来后,看她还会不会理你。”合上?书的男人显然不吃他那一套可怜巴巴的目光。</p>
“娘亲才不会呢,再说了娘亲最疼的可就是我了,反倒是爹就总会拿娘亲压我,丢人。”朝人做了一个鬼脸的谢林雪嘴上虽说这?样说着,人仍是老实的往房间里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