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是众宜轩，这家店开在胡同深处，特别难找。她们抵达时，天已经黑透了，胡同里没有设置照明路灯，两个人借着两旁谁家院子里露出的散光，转来转去，后来经过路人的指引，终于看到了店招牌。</p>
为了挡风，大门挂着两扇黑色的棉门帘。</p>
门帘厚重，春蕊掀开时，恰好门内有人走出来，两厢撞了个面对面。</p>
春蕊下意识抬头看来人一眼，此人高出春蕊一头，脑袋把头顶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春蕊只留意到他眼角泛着一丝银光的眼镜框。</p>
本着“来”让“去”的原则，春蕊率先侧开身，让出位置。</p>
从里面，陆陆续续又走出五个男人。</p>
春蕊没仔细看他们的长相，只是他们从她身边经过时，她闻到了他们身上香烟、烈酒以及涮羊肉三种味道交杂。</p>
她起脚准备往里进，突然，小婵拽了她一把，她扭头，看到小婵冲最矮的那个背影喊：“赖导。”</p>
春蕊一愣。</p>
或许小婵作为助理尚有许多的不足，但她有一个引以为傲的优点，那就是记人超级厉害。剧组上百号工作人员，但凡跟她说过两次话，她问过人家的姓名，她就能将他的脸和名字对应起来，且至少一年的时间不会忘记。</p>
春蕊曾经羡慕地感叹说，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好好上学呢？</p>
小婵不甚在乎地说，记人脸和记课文怎么能一样。</p>
赖松林闻声回头，他眯起眼睛来回打量春蕊和小婵，显然没认出她俩是哪号人物。</p>
春蕊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她上前，恭敬地说：“赖导，我是春蕊。”</p>
没等她将话说完，赖松林恍悟地“啊”了一声：“是你啊，黑灯瞎火裹着羽绒服还真没看出来。”</p>
“确实不太好认。”春蕊抿嘴笑，“好巧。”</p>
赖松林操着一口浓郁的京腔：“是挺巧的，来吃饭？”</p>
春蕊心虚地点头。</p>
“那你进去吧。”赖松林一挥手，“不耽误你了，过两天要进组了，到时候再细聊。”</p>
“好。”</p>
春蕊微微颔头，却没先转身，她等赖松林跟身边的人扭头走了，才收回视线。</p>
小婵惊魂未定地来了个大喘气。</p>
春蕊睨着她，表扬说：“你怎么这么有眼力价儿呢。”</p>
小婵一脸骄傲，“没办法，谁让我一生下来老天爷给了一双火眼金睛呢。”说完，可能觉得自己太臭屁了，也太放肆了，没给春蕊反讽她的机会，即刻转移话题，说：“姐，咱俩进去吧，太冷了。”</p>
春蕊“嗯”一声，但是却没起脚的意思，而是又扭头往胡同里看了一眼。</p>
小婵疑惑：“怎么了”</p>
春蕊若有所思片刻，曲起手指，推高鼻梁上的眼镜，用她敏感的时尚嗅觉，小气扒拉地说：“刚才那个人，跟我撞眼镜款式了。”</p>
小婵一个白眼翻上天，忍不住顶撞她：“您可真臭美！”</p>
春蕊直肩一耸，对臭美这个评价欣然接受，还挺骄傲。</p>
两人并肩进院，找了靠墙角的一方桌子坐下。</p>
四合院做了保暖顶棚，冷风吹不进来，因此感觉不到寒冷。</p>
春蕊脱掉羽绒服，将内衬的羊绒毛衣袖捋到手肘，招来服务员，一口气先点了5盘滩羊肉。</p>
老实说，做明星的，特别是女明星，很少能享口腹之欲，但春蕊这个人，地道的北京大妞儿，大咧不矫情，她看不惯人坐饭桌前，还要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觉得特烦人，还扫客人的兴，因此，她只要跟朋友约了吃饭，别人吃，她也吃，还得实实在在吃饱。</p>
等铜锅沸腾的间隙，春蕊稍作迟疑，给钱主任打了个电话。</p>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段萨克斯和钢琴的伴奏声。</p>
春蕊喊：“妈。”</p>
钱芳闵应一声，快速走到室外一处安静地，说：“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p>
春蕊：“想你了呗。”</p>
“忙着呢。”钱芳闵说：“一会儿要登台演出了，没空跟你矫情。”</p>
钱芳闵在交响乐团工作，任演出推广部主任，过年期间带队出来巡演，全国各个城市跑，每天忙的团团转。</p>
“……”春蕊喃喃道：“那行吧，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p>
“好。”钱芳闵刚要挂电话，陡地想起什么，又将电话贴到耳畔，喊了春蕊的名字，语气严肃地质问道：“前两天有朋友跟我说，网上又说你谈恋爱了，跟你合作的那个男孩子。”</p>
“瞎传的。”春蕊否认：“网上的信息你也信。”</p>
“我没信！”钱芳闵一字一句：“我只是疑惑为什么你每拍一部戏就要传一次绯闻。”</p>
春蕊沉默。</p>
钱芳闵颇为生气地训斥道：“你一个女孩子，自尊自爱一点，别演个戏，搞坏了名声。咱们可是正经人家，我跟你爸好歹挂着一官半职，有头有脸，哪有功夫整天帮你给别人解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p>
春蕊讪讪：“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