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望微微向前倾去,双手交叉着杵着下巴,静等着盛越说出他的名字。</p>
出乎意料的是,镜面里的盛越只抬起脑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不是妖,你们应该查过我的资料,白纸黑字还需要我再解释么?”</p>
池望一怔,随即眯了眯眸子。</p>
难道不应该直接把他供出来么?</p>
她又在玩什么把戏。</p>
跟池望一样,听了盛越的话,全伦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有些不自在。</p>
她说得没错,他们找来了她的资料,光是看那些文件的确瞧不出什么异常。</p>
但她身上的妖息不会作假,派人搜出的妖怪出没的那些地点也都有她的身影。</p>
想到这儿,全伦冷下了脸色:“我没有时间听你废话,再提醒你一遍,明科长的耐心有限,最好趁早把自己做过的事交代清楚,不然……”他舔了舔尖锐的牙,眼睛里满是贪婪,“等你变成一只狐狸了,从这儿丢出去可就没人能管你了。”</p>
池望耐下性子继续往后看下去,但直到全伦走了,盛越也依旧封紧了嘴巴,没有要把他说出来的意思。</p>
他敛下眸子,指腹在下巴上轻轻摩挲着。</p>
难不成她真的改性子了?</p>
池望想到了那天在盛越身上闻到的气味。</p>
那是股陌生的气息,不属于原来的盛越,而且是他从没有碰见过的。这也是他想借这次机会弄清楚的一件事。</p>
思及此,池望重新倚回沙发靠背,抬手轻轻一挥,随即,又一段影像浮现在了半空中——</p>
不同于上一段,这段影像里只有盛越一个人,这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些。</p>
在对上影像里那人的视线的一瞬间,池望有片刻的错愕。</p>
叫任何人来看,都能瞧出盛越的疲惫。</p>
她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撑着一件空荡荡的杂色短袖——更准确地说,那件衣服本来该是长袖。池望记得,那是她去酒吧那天穿的,当时酒吧里有些热,她便脱了套在外面的大衣,里面就是这件杂色长袖。</p>
不过现在,两边的袖子在靠近肩头的位置撕裂开来,伸展出两条细长的、满是抓痕的胳膊,衣服上还能看见血迹。</p>
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苍白得不见丁点血色,唇上隐隐可见咬出的、尚未痊愈的伤痕,被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的脸颊上浮着红印。</p>
还有眼睛,青黑拉拽着无力的眼角,池望堪堪能从那半睁的眼睛里瞥见红血丝。</p>
正当他惊愕于盛越整个人的变化的时候,影像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响动,听起来像是指甲刮蹭在墙壁上的声音。</p>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便看见盛越身子一颤,然后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原本半耷拉着的眼皮也完全撑开,露出一双通红的、尽是痛苦的眼睛。</p>
她先是看了眼旁边的白色墙壁,紧接着就捂着耳朵开始在房间里打起了转,嘴里还喃喃着什么。</p>
见她这副模样,池望几乎忘了动作,等注意到她嘴唇的张合时,他才将身子凑近了些。</p>
夹杂着哀求的微弱声音透过漂浮的影像传入耳中:“别吵了,别吵了……”</p>
刚听清盛越嘴里在念叨什么,他便因那错乱的低喃心生惧意。</p>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挥,半空中在白色房间里转圈的人登时消散不见。</p>
池望往后退了好几步,等鞋跟撞到沙发了,才倏地回过神。</p>
他跌坐回沙发,盛越痛苦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挣扎的低语也在耳边盘旋。</p>
那苍白而满是难受的脸扭曲成了一枚钥匙,只轻轻一转,池望的脑子便几乎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p>
还有一些被压抑的记忆片段仿若窜出泥土的幼苗,摇摆着拉扯住他的心跳。</p>
盛越?</p>
一阵阵涌起的剧痛席卷了他,池望用双手死死摁住额角,却仍能感受到太阳穴在突突跳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