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婷…”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双眼缓缓睁开,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不顾医生和我的阻止她固执决绝地扯下阻她说话的氧气罩。用她美丽惨白的脸对我微笑:“师兄,你来了。”
“你竟然做这种傻事…为什么?”她眼光吃力地在我身上转了圈:“师兄你又何尝不是。”“什么事都会有好转的一天,你何必…”她猛然咳嗽了好几声,脸上出现一种不正常的红潮,只瞬间,眼光灼亮人看上去竟有神采奕奕之感。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之象。
“好不了了,师兄你不明白…”她摇头,语气中透着生死勘透的绝望“他想让我死。我被他老婆像过街老鼠地赶,被人打被人糟踏没绝望过,可他也想我死,我是怎样也活不了了。”
我坐在轮椅上看她咳出血地笑。催她性命的并不只是腕上那道深凿的割伤。她脆弱苍白急促地笑着,忽然死力抓住了我的手,望着我,眼中忽然清泪成行。
“师兄,要是那时你能爱我就好了…”我泥人般被她握着。这朵艳丽凄怆的花,终于花瓣片片碎落在我眼前,她的光泽信念与生命同逝。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那些人带回自己的房间,只记得白布盖上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时我憎恨得滴血,世界一下子陷入白色的苍茫虚无之间,什么都不看不见了。手中一直握着个小纸袋。恍惚记得是医院某个医生说是她要交给我的。
我浑噩地打开,一张薄薄的CD,不用听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以前玩乐时和她去录唱的CD,合唱的歌还有我们慷慨激昂对爱的畅想。我再抽出里面的,是一个未封口的信封。
“师兄,你看到我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死了,或许还在生死间厌恶地徘徊,但这都不重要,心死了,肉体随它怎么去吧。
从没想过我也有写这种东西的一天,小时看悲情剧时就鄙视瞧不起那些动不动就上吊投河的女人们,现在想来还真是女人瞧不起女人了。
如今我也走到了这一步,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哀大莫过于心死。这不怪别人,是我太高估自己的爱情,不小心让它成了我的全部,一旦败时就什么都不剩了。师兄,你也是个傻人,你比我更苦,但你却比我幸运,至少我知道有人是真心爱你。
我不说他是绝不会捅破,他太珍视你们的友情了,从学校时他一直爱你却一直没说…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相亲的偶然并不是巧合…”…我茫然中浮出点清明,脑中迷雾霎时拨开,回想之前的点滴心中涌起的怪异,什么都明白了。
思瀚,他这又是何苦…我蜷缩在病房中,一动不动,CD机里不断地放着。不要再想他,不要再爱他,让时间悄悄溜走,抹去我俩的回忆…哈哈,师兄,我要和我爱的人在山顶对着日出大叫一百声,不,一千声,我爱你。哈哈,好庸俗!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要和他牵手在众人尖叫声中跳入波涛滚滚的海浪,和他抱着一起沉到最深最暗的洋底,任谁都看不到我们都打扰不到我们。
哈哈哈,师兄你是个疯子傻瓜,淹死你们…银铃的笑渐笑渐远,我无法理解明明刚才还一直在我耳边和我嬉笑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没了。我像只冻僵的鸟呆呆地窝在椅上,直到一双手把我叫醒。
“医生说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表情依旧冰凉而严肃,语气却使我想要的温柔。**上那个温暖宽厚的胸膛,寒气渐去。
“杜御飞,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以前在学校时是受老师同学称赞的好女孩活泼又温柔…”**在这个温暖的所在,不知疲累不知厌恶地絮叨之前的往事。一直是我说,他只是用手抚我的肩,不管我说什么都嗯地点头。我说够了,便睡了。
罗婷葬礼那天,天上飘着墨黑巨大的云,恐怖而陌生,仿佛下一刻它就能化作巨兽把地上这群蚂蚁般的生物吞噬。
罗婷的父母来了,虽然这样的女儿让他们脸面尽失但他们来了,毕竟那盒子里躺的是他们的女儿。思瀚也在其中,但他只看了看我,还有站在我身边的人,浅浅笑笑然后走了。在墓园外面,我碰到了一个男人。我一直在等他。
“这是罗婷说你今天若来了就交给你的。”那男人接过信封,拆开来看,脸色惨白,慢慢地,终于流下眼泪。我冷然转身。身后,不远处,是那男人失声的痛哭。这一刻,罗婷等到了她的爱情,同样这一刻,男人失去了他的爱情。为什么世上总有一些爱情要以这种方式来实现?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复健,我的伤已基本大好。来虽然腿部还有些不调和,但行动已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我找工作的打算无限期延后。因为我的右手废了。折断的腿脑后的伤身上的疤,都会随时间而逐渐康复,连从脑旁划到鬓边的那条细长伤口医生说只要加以时日疤痕也能淡化,只是我的右手,经过整个复健期观察,三位专家同时下了结论,永久性地骨髓神经损伤,无法恢复。
除非锯掉,我无法锯掉,所以现在,只能让它软软嗒嗒如枯死的树枝僵硬地垂在我的身侧。我无法忍受要将自己的手眼睁睁地割除再换上不属于自己身体的类似手的机械装置。我还有左手,不是吗?***“你不能走。”
这个男人僵板着脸站在我面前,岿然不动如山耸立。我与那亮得惊人的眼眸对视,毫不退让:“我怎么就不能走了?我的辞职两个月前都办清了,公司年终总结会也开了一个多月了,若不是车祸我两个月前就走了。你说我为什么就不能走。”<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