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从来都不曾想到,向来温柔、不动声色的柳五,也会有失态的时刻。“柳五,你跟江上天很熟么?”胡乱问了一个我也不知是什么的问题,只是平常就觉得柳五和江上天的熟稔,超过了老板和职员的关系。
柳五的神情已然恢复平静,笑道:“何止是熟。我、江上天还有石磊都是世交,又是同班同学,当年人还称三剑客的。只不过他们家里都有生意,我家却是行医的,若不是他们两个硬拉我去读管理,我现在只怕正拿着手术刀呢。”
“那你怎么没去帮石磊?”我纯然好奇,却不想一问之下,柳五面上微微泛出尴尬,言语也有些支吾:“这个…”“什么?”我恶劣,大是好奇,追问不放。“我当时正在狂追江上天的表妹,自然要…谁想那女孩很快嫁人了。”
柳五说得轻描淡写,却止不住我笑咪咪望着他的神情。想不到从来镇静不惊的柳五也有这一面,机会难得,我正想出言调侃他几句,却听柳五别在衣襟上的微型通话器响了起来,传来江上天沉稳的声音:“柳五,有人寄了两盒录影带过来,标签上画着一杯酒和一把剑,不知有些什么,你过来一起看看。”
“好,我就来。”柳五关上通话器,笑着转过身“浮生,我去一下,你要不要…”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已经凝结在面上,几步冲了过来,扶住我,慌乱道:“浮生,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那是…他…我…”我一阵头晕,再也说不下去,只隐约知道柳五已将我扶坐在沙发中,又拿了杯水递到我唇边。
“喝点水。”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情绪算是稳定下来,全身却依然软弱:“那两盘带子…是我,是当年我被…”
虽然我说得语焉不详,柳五稍一想,已经明白,声音里陡增怒意:“是你被虐待的镜头?”我闭上眼,无力地点了点头:“酒和剑…是标记…”
以为已能忘却,原来,那些痛苦和屈辱还沉积在心底,从不曾离去。“我这就去告诉江。你在这里不要动。”
柳五的语声前所未有的冷峻。我仓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中不自觉地满是求恳:“别看…那是我的噩梦…一辈子的…”
下一刻,我的身子已被紧紧搂住,温暖的胸膛,平稳的心跳,传递给我最有力的安慰,一张唇柔柔地落到我的眉梢,眼角,面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柳五没有说话,只选了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给我承诺,让我安心。
呯地一声,门被突然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柳五,我到处找你…”语声突然中止。紧接着,是隐隐怒意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是这数日来常在此地出没不定的石磊。我稍稍有些放心。虽然问心无愧,但若来者是江上天,看见这一幕,只怕话都不用说,我便会直接被丢下楼去。
柳五神态安静,语气平和,丝毫没有被人发现抓住的害怕:“我们在做什么,正如你所见。”
“他是江的人。”石磊瞪着柳五,眼里闪动着怒气“你明知道,江是真的喜欢他。”“我也喜欢他。”柳五断然道。我当然知道柳五所说的喜欢是何意,可是石磊并不知道,此刻听来,更是象极暧味。
石磊本就不擅言辞,被柳五正色一回,已说不出话来,眼光突然又转向我,充满厌恶和鄙视:“你以前就靠这套做成家族生意的吧,妖怪,要找男人出去找,别让我再看见你离间我们兄弟感情!”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我的心微微收紧。以前不是没有人骂过我,激烈恶毒程度,或还有过之,但那些,我都可以不去理会。
他们是谁?只不过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既不知我,被他们骂骂,我自一笑,有何要紧。石磊不是。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但出于江上天和柳五的关系,我早在不知不觉中,也将他视作伙伴的一份子。
他,是江和柳五重视的好友,是PUDEL的情人,是一个,值得我尊重意见的硬朗男人。受得了世人千百句诅咒中伤,未必能受得了这一抹轻视眼神。何况,这般苛责,已超过轻视远甚。
我的脸色必定有变,不然柳五搂在我腰间的手不会更紧,耳畔只听他沉声道:“这件事跟浮生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话要说,都冲着我来好了。
要是瞧我也不顺眼,我随时都可以辞职。”寻常的一句话,从素日温和的柳五口中说出,已是决绝无比。
石磊面色大变,眼中阴郁愤怒,似要喷出火焰来:“你…你竟然肯为了他辞职?我们十来年的交情,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这才认识的小子?”
柳五正要答话,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开口,一切让我自已来。上帝说,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要将左脸再送上去。可惜我并不是善男信女。
冷冷一瞥石磊:“即便我是祸国殃民的杨太真,也轮不到你来做清君侧的大将军。你那点心事,我要是说出来,反而是帮了你。就让你闷到死,这滋味也算是不错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