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文也站立住,他竖起耳朵,觉得背后若有若无地传来一种细弱缥缈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堂那里传来的丝竹轻奏的旋律,急若水淙淙,静如云雾蒙蒙;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婉转悠扬地从深夜的空气里钻进人的耳孔,浸到人的心里。
两个人同时回头,只见水池中央的青绿鲜枝上,七朵花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开放,那最中央的小花,羞涩腼腆地舒展开晶莹的花瓣。
张仲文睁大了眼睛跑到花碗前,还没来得及兴奋,却马上就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张口结舌地呆立在那里,因为他看见,最后一朵花苞里竟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花都开了,可是并不是传说中的七种颜色,空明七心灯上只有六盏灯,岂不是笑话?张仲文腿脚一软,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小文?你没事吧?”姥爷惊慌失措地说。
张仲文多年心血,功亏一篑。这花早不是什么花了,在他心中,那空明七心灯就是他全部真情挚爱的证明,是他心中渴望被承认,被理解的希望。
可是事到如今,还是花开六朵,如今他心里面已经一无所有,万念俱灰;人生漫漫,他哪里再有力量和勇气去期待那第七朵花?去相信那遥遥无期的传说?他恨恨地流下泪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胸口气血翻涌,再加上身体虚弱,他眼前一黑,仰头就栽倒在地面上。姥爷一看忙跑到花房门口,大喊道:“来人啊,小文晕倒了!”
乔家的小楼里在几分钟里灯火通明。张仲文的爸爸妈妈,还有大舅二舅两位舅母,乔笑梅杨立功及弟弟妹妹,都穿衣赶到楼下。还是张仲文他爸爸经验丰富,他用手捧了一把水池子里的凉水,撒在张仲文的脸上。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脯,没过多久面色苍白的张仲文在母亲的怀抱里幽幽转醒,看到众人关切的样子,不好意思地轻声说:“我没事…没事的。”杨立功望了一眼旁边的空明七心灯,再看张仲文的表情,心里就已经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憔悴瘦弱的张仲文靠在他妈妈怀里,干枯的眼睛却不敢再看他;他攥着拳头,咬着牙,他真的想把真相告诉笑梅,告诉家里的所有人。
他酝酿着,准备着,低矮下头思索着,他不管了,他的良心和欲望都在驱使他,今天要把自己所有苦闷和不安做个了断!“笑梅,我有话对你说!”杨立功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笑梅却着急地回答他:“你先等等,没看这里乱着呢?”
张仲文在家人的质问与关怀下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妈妈扶着他,而他看见杨立功却只想回避,他勉强地说:“我们出去吧,别在这里闷着了…”
大家把他搀扶到了花房门口,大舅在关上花房门前拉下了电灯的电源。众人刚想离去,大舅却说:“不对,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什么啊?”大舅妈自然地推开了花房门“哪里有什么…”话到嘴边,惊为无语。
“天啊!”乔笑梅和母亲离门口最近,瞠目结舌地呆立在那里。“怎么了?怎么了?”二舅和张仲文的爸爸妈妈也伸头来看,不看还好,一看也呆若木鸡般地不说话了。原本黑洞洞的花房里,现在却在光辉四射,如星云般旋转闪烁的一片灿烂中。
正北方的水池上就是光芒的来源,那里有白银真金翡翠琉璃玛瑙琥珀六种色泽的小灯在燃烧跳跃,仔细辨别可以发现是六朵花的花蕊在黑暗中不停闪耀,而其它辅花上去散射出数以万计的细小的光点,打在花房四面的墙壁上,整个房间里就像在下了一场流星雨。
天窗上方有风吹进来,吹得花枝摇叶动,那落在房间里的满天星星也随之摇摆起舞。最不可思议的是花的最中央,有一抹氤氲聚集,深不可测的暗光。那就是第七朵花的花蕊,无形无色,无声无息,在这小宇宙中仿佛是神秘的黑洞;那满天的光辉不知道是从它这里散发出来的,还是吸收进去的,总之星光宝石把它围在中央,显得它神圣不可侵犯。
“我的妈呀…小文,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什么灯?”“原来它要在黑暗的状态下才会显现出真正的形态和美丽。”“这花得值多少钱啊?”张仲文挣脱了妈妈的胳膊,他踉踉跄跄地来到空明七心灯前,绽开了欣慰的笑颜。
“笑茹,你到我的房间里的书桌上拿一只蜡烛来…”张仲文吩咐。全家人都不知道张仲文又要搞什么,可听他的语气里迫不及待的欣喜,笑茹什么都没说就跑上楼去,不多久拿了一根小小的红蜡烛来。“大家都不要走,演出刚刚开始。”张仲文低声说。
他掏出打火机,点上蜡烛,小心翼翼地把烛火放在第七朵花的下面。那一团黑暗吸收了蜡烛的火光,渐渐衍生出许许多多光亮的细丝。
那些细丝慢慢连接其它六朵花,好像在发布命令。那几多花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仿佛在交头接耳,最后它们都迎面聚敛着由细丝传来的蜡烛的火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间六朵花儿花苞大放,由里面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投影在花房间的墙壁上,刚开始模糊朦胧,可是随着烛光的积累,那影像越来越清晰,六个光影手足可辨,眉眼逼真,竟然是一对对弹琴击鼓的乐师,持刀举剑的武士和焚香摇扇的仕女。
最为神奇的是,那花儿自己竟然知道变更角度,让花中的光转换位置,也因此影随光动,那些人物也因此在墙壁上游移说笑,栩栩如生。<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