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杨立功骂了一个多小时,惹得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赌气早早地就关了门上床睡觉了。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里很委屈,为什么要说他呢?他只是玩一玩。
又没有赌钱,而且还是小文教他的。他觉得妈妈变了,不是过去温柔善解人意的妈妈了,现在的妈妈只会骂他,说他;目的不过是为了维持她在新家庭里的面子,他越来越不受重视,每次小文闯祸都是他背黑锅,想着想着竟然出了一身汗。
那天晚上是一个晴朗的冬天的月夜。白雪覆盖的山城里点点灯光都在星空和月色下洋溢出安详的神色,家家户户都在炉火前安度着自己温馨的夜晚。可是杨立功却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面没有冰雪,没有冬天,也没有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些人。
他梦见他回到了过去,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的下午,他坐在他爸爸的自行车前坐上,躲在爸爸的怀抱里,和爸爸一起行使在郊区公路上,四周是绿油油的麦苗,远处是朵朵美丽的白云。
他觉得他爸爸从来就没有死去,他也没有和他的爸爸分离过,一切都象从前那样,没有变,而且也永远不会变。他和爸爸说了很多的话,说的什么记不清了,只是他把心里的委屈都告诉爸爸了,爸爸对他很安详地微笑,说要带他去钓鱼。
他们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个湖泊,湖畔的野草长得很高,湖水那么清澈透明,就象爸爸的眼睛。
他和爸爸在湖边坐下来,他在爸爸身边撒娇,他很久没有享受过在自己爸爸怀里撒娇的奢侈了;爸爸甩开长长的鱼线,安静地钓鱼,还不时地要他过来看他钓到的鱼。
杨立功仿佛置身于天堂里,兴奋地在爸爸伸边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抱一抱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湖水上出现了一道七色的彩虹,离杨立功很近;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到。
那彩虹就象一条缤纷的彩带,漂浮悬挂在天空,美得如同梦一样,或许只有在梦里它才这样真实而美丽…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已经到了湖的那一边了,还在哪里钓鱼。那湖好宽,找不到岸,杨立功喊:“爸爸,你带我也过去啊!”可是他爸爸只是朝他挥手,微笑,什么也不说。
杨立功急了,几乎哭出来,大喊:“爸爸,你不要扔下我啊,你不要离开我啊!”可是湖水那一边的爸爸没有回音,只有那一条彩虹,映照在水光之上。
“爸爸…爸爸…”杨立功绝望地呼喊。那记忆里时空阻隔的美丽,因为纯真无邪的执着而绽开生命原初的色彩。当你觉得它触手可及的时候,却正是那陨落的梦幻,在岁月里遥遥无期。
“大功…”“大功哥!”杨立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和笑茹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阳光晃出一片白茫茫的身影。
他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再就是看见一脸憔悴眼眶红肿的母亲。“大功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要把妈吓死啊!”他母亲一下就就把她搂在怀里,呜地哭了起来。笑茹也撅着嘴扯着他的衣袖,酸酸地说:“大功哥,你怎么一睡就是好几天啊?”“我生病了吗?”杨立功喃喃地说。
这时候在一旁胡子拉茬的乔月明也舒展了一下疲惫的筋骨,过来宽慰地说:“大功啊,你发高烧了,昏迷了两天。肚子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在杨立功狼吞虎咽地吃粥的时候,听乔月明告诉他:“那天晚上你受了凉,加上可能是妈妈说你你上了火,没想到一发烧就是三十九度;你知道吗,小文那个小东西真邪门,他半夜里呯呯地砸大人的门,喊着大功哥发烧了,快要死了。
我和你妈妈一起到你房间里看,天啊,一摸你你已经烧得象在锅里煮过一样。送到医院里来之后你都说胡话了,大功啊,要不是…”“小文呢?”杨立功抹了抹嘴说。“他昨天来看你了,你没有醒,就走了。下午能来吧。”
杨立功高烧刚退,混身那一点力气吃了饭就用完了。他在大人的呵护下老老实实地躺好,可是他却一点提不起精神。他从梦里跌回现实后,说不出的矛盾。
他看看四周医院洁白的墙壁和窗户上冰封的霜花,心中一片悲哀。他觉得莫不如不要醒目过来,他宁愿永远留在那个有红花绿草彩虹的梦里,无忧无虑地和他爸爸在一起。
这种失落感让他不太高兴,静静地躺在床上睡不着也不说话。大人以为他很累了,也就陪在他身旁一会儿削个苹果一会儿冲杯牛奶。可是他还是很忧郁地沉浸在对梦的回忆和期盼中,神情暗淡,愁眉深锁。
他呆呆地看着身旁上方的玻璃窗。那一块块的小方格子上颜色单一地凝结了奇妙的图案,晶莹剔透,精雕细刻;有的象枝叶繁茂的大树,有的象妖绕妩媚的花朵,还有的象古怪神秘的人物,那薄薄的一层冰霜在大自然的恩惠下显现出无比的曼妙和精彩,吸引着杨立功的眼光和思想。
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他还是眷恋那梦里夏日的午后,缤纷的彩虹…他不想要冬天,不想看这些冷冰冰僵硬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笑梅带着张仲文来看杨立功了。笑梅发现杨立功病后很郁闷,象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可是陪着笑说了好久的话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