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对你不住。”归晴心间愧悔未散,抱着北奴,仍旧只顾道歉。“先别说这些…待会儿,小王爷必要见殿下,这些事须瞒不过他…殿下只管一口咬定,秦大学士是天朝派来北毗摩的奸细…你偶然认出他形踪,又复仇心切…所以与他联手,刺杀定川…你与天朝皇帝之间的秘约,万不可泄露。”
北奴本就伤重,断断续续说了这一大段话,又咳嗽起来。“…你竟连这些,都知道了。”归晴虽对他有愧意,但见他如此嘱咐,显是早就知道自己与轩辕奚的密约,心头又是一惊。抱住他的手,渐渐松开“是轩辕奚,派你到这里的么?难怪如此事事维护…倒是瞒得我好!”北奴刚想否认,却顷刻间咳得厉害。他捂嘴弯下腰去,细细的血流,从指缝间溢出。“…你伤势沉重,不能说话,就不要再说。”
归晴轻叹一声,抚着北奴单薄、不停颤抖起伏的脊背“无论你是基于什么理由,我们目前都站在同一阵线,再不会疑你就是。”他说完这句话,就听得门外传来两下轻扣,然后是小纳的声音:“殿下,小王爷回房了,正在找殿下。”
“我这就来。”归晴扶北奴躺在床上后,连忙出了门,又朝站在那里候着的小纳吩咐“你再找大夫过来,替北奴瞧瞧…他又咳了血。”说完,归晴脚下再不停顿,直朝绛瑛的房间方向而去。是的,正如北奴所说…虽然情况已经坏到如此地步,但与轩辕奚密约的事情,不能在绛瑛面前败露。***
“归晴,你来了。”当归晴踏入绛瑛卧房时,见他坐在朱红太师椅上,面色一派沉稳平静。“是。”
归晴走到他身旁,撩衣坐下。“你去北奴那里的事,我已经知道。”绛瑛啜了口手中彩瓷盅内的铁观音,悠悠开口“他伤得很重?”“是,不停的咳血…说是想和我谈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归晴垂下眼帘“好在,性命无碍。”
“那就好。”绛瑛点点头。依归晴的神情表现看来,北奴绝对没有将真实身份告诉他。本来也猜想他不会的…毕竟,他深爱着归晴,也了解归晴的性情,不会做出这种现阶段只能害了归晴的事。
既然如此,就可继续进行谈话。绛瑛放下手中茶盅,继续道:“你可知,秦大学士现在如何?”归晴霍然抬头,心中蓦然一跳:“…不、不知。”
“他将你带至王府后,便策马回转至芙山,率残部战死…他衣裳全被血浸透了,头被砍下来的时候还圆睁着眼睛,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屈服。
平素倒瞧不出,他一个文官,有如此风骨气节…他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儿,都要被诛连,三日后押赴刑场凌迟。”
绛瑛深深吸了口气“他自知已经被皇帝侍卫认出,做到绝处,只是为了不留下后患把柄,尽全力护你地位性命。”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再隐瞒。”归晴听他这么说,紧紧握住了双拳。若不是北奴事先说了那段话,自己的精神,早被绛瑛这几句话击得崩溃,会把所有事情,包括与轩辕奚的密约都吐露出来吧。
“没错,我的确是想杀了定川。”归晴抬起头,将凶狠的目光投向绛瑛“拂霭死得那般惨…我恨不得食他肉,寝他皮!
所以,当无意中发现秦大学士是天朝密探时,我便与他结成盟友,密谋杀死定川。他要北毗摩大乱,我要定川性命,各取所需。可惜的是,终究功亏一篑!”
“…这秦大学士这般做,定是还想着借你打击北毗摩,倒是对天朝忠心一片。如此人物,可惜,终不能为我北毗摩所用。”
绛瑛听他这么说,轻轻叹息,手扶上了归晴的肩膀,声音忽然柔下去“归晴,除定川的命之外,你要什么什么人的命都无所谓…他是我亲生父亲。”归晴一听这话,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的亲父,不是获王千岁么?”
“…不是。我是定川的,私生子。”绛瑛慢慢站起身,忽然抱住了归晴,偎进他怀中,声调感伤“定川还是皇子时,与先帝宠妃私通,生下了我。”***
归晴惊诧万分,想要推开绛瑛,却被他抱得更紧:“不要动…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我把所有的事情,说给你听。”
“那名宠妃名叫金钿儿,是先帝断弦后所续,青春年少。她怀上我时,先帝早已垂垂老朽,不能人道…所幸,她身形瘦小,又靠着宽大衣服遮掩,在生下我之前,竟无人发现她怀有身孕。”
绛瑛偎着归晴,轻轻闭上了眼睛,自顾自地往下说“但是,到了生产的那一日,却再瞒不下去…那时,定川找到了当时还是禁军统领的获王,让获王用他半月大的儿子替下了我。
之后,金钿儿和获王的儿子,被先帝用极残忍的手法处死…说起来,她倒是个痴情人,受尽酷刑煎熬,却临死也不肯吐露半句关于定川的事…她是因奸情而被处死,供奉历代皇后妃嫔的万荣堂,自是没有她的地方。
定川念着她的情份,在芙山上修了座定尘庵,专门用来供奉祭祀她。他继位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那里秘密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