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肥对跳崖之后的一段印象十分混乱,只知道自己闭着眼睛被荣越抱在胸前死死护住头脸,在天旋地转,风声呼啸中,两人抱作一团直直往崖下坠落,仿佛跌入无尽的地狱深渊。
不是不怕的,只是有身边这个人陪伴,就足以令素来胆小怕痛的他生出慷慨无畏的勇气来。与其看着荣越在自己面前血战而亡,留下自己麻木不仁的度过余生,他宁愿与他一起粉身碎骨共同赴死。
也许过了一瞬,也许过了很久,耳边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朱小肥并未觉得疼痛,因为在那瞬间就在某种似乎能将人碾成齑粉的巨大冲击力下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身子暖洋洋,轻飘飘,随波逐流,载沉载浮,好似幼年时睡在摇篮中一般,让人舒服得一动都不想动弹。直到耳边传来窸窸簌簌的响动,极像某种可怕的生物在草丛中爬行的声音,才将朱小肥从深沉的昏睡中惊醒。
朱小肥以趴在地上的姿势倏然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距离他的头部不足三尺远的一丛灌木一阵摇晃,他本能地汗毛倒竖惊叫一声。
灌木丛中随即钻出来个活物,却不是他最怕的蛇,而是一只灰扑扑的野兔,与朱小肥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旋即连蹦带跳地重新钻进了灌木丛里。
朱小肥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接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里哪里,地狱么?看起来不像啊,无论是刚才看到的野兔,还是眼前沐浴着日光的树木草丛,都透露着勃勃生机,没有半点想象中阴间的阴森恐怖与死气沉沉。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手脚,立时痛得呲牙咧嘴,仿佛被十匹马来回踩踏了十次一般,不过这也证明他的确没死。
转头一瞧,赫然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相反浑身暖意融融,旁边有几处还汩汩地冒着水泡,不消说,他泡的是温泉水。朱小肥还来不及为自己大难不死感到庆幸,便察觉到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荣越呢?!
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他们不是抱在一起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么?一念及此,他顿时慌了神,一骨碌从水里爬了起来,连声唤道:“荣越!荣越!”
无人应答,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的啾啾鸣叫声。朱小肥此时已经看清了自己的所在之地,是一片地势平坦开阔的山谷,四周被直插云霄的山峦团团围住,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山谷里郁郁葱葱繁花似锦,全无冬日的寒冷,一派春意盎然。
他刚才泡的温泉并非一方独立的池子,而是一条一丈来宽的小河的一个小小弯道,河水清可见底,游鱼历历,流水淙淙。
朱小肥心急如焚,四处张望了一下后,决定顺着地势较高的河道上游去寻找荣越。身上很痛,出了水后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也很冷,然而一想到荣越生死未卜,他便感觉不到痛和冷了,只是一面跌跌撞撞地往上跑,一面大声呼喊。
越往上去,河面越宽,又有瀑布的水声越来越响,朱小肥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摔了无数跤,手掌和膝盖磨破了,嗓子也喊哑了,最后终于来到瀑布之下河水之源,水汽弥漫中,一道银练似的瀑布仿佛自天上奔流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找了这么许久,朱小肥已经累到虚脱,整个人都麻木了,眼前阵阵发黑,连路也看不清,只是在惯性的驱使下踉跄而行,口里喃喃念着那个人的名字“荣越,荣越…”
经过一条突出地面的粗大树根时,朱小肥又一次摔倒,这次却再也站不起来,顺着倾斜的河堤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最后撞上一截被水冲到岸边的浮木,才没有滚进河里。
朱小肥从头到脚全身都痛,但却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脑子里昏昏沉沉地想,这回只怕是真的要死了,只是那个人呢,说好了一起死的,现在却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太可恶了。
那个不守诺言的混蛋,他做鬼也不要放过他…意识正一点点模糊远去时,被朱小肥半压在身下的那截浮木突然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