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即将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小胖子正横陈在床翘首以盼,见荣越来到床边,习惯性地就要往上扑,荣越先一步闪身避开,把包袱搁在桌上,旋即在床尾正襟危坐,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道:“朱小肥,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在那里好好听着。”
两人相识至今已有六年了,这还是荣越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朱小肥,而不是小胖子笨蛋猪什么的,朱小肥立时就呆了。当然了,朱小肥大名其实叫朱之信,这一点不光是荣越,连朱家其他资深下人甚至朱小肥自己,仓促之间都不一定想得起来。
荣越一字一顿:“明日你二哥便要启程南下去南津城开设朱武分馆,我准备跟着一起去。”朱小肥一听眼中便亮了,兴奋道:“好啊,明天咱们一起去!听人说那里四季如春,热闹非凡,和咱们这里很不一样,我早就想去玩了,可是爹和娘总是不让,怕我去了路上辛苦啊水土不服啊什么的,真是的,我…”
“是我自己去,不包括你。”荣越打断朱小肥的抱怨,语气加重“我是去帮着朱二公子办事跑腿,不是去玩的。
南津城离北安城有几千里,来回一趟很不容易,老爷和四夫人一定不会让你去的,我要是去了,也轻易不能回来了。”朱小肥有些迟钝地眨眨眼,半晌才问:“那你要去多久?”
荣越迟疑片刻,还是保守地答道:“或许,两三年吧。”其实,两年还是三年,或者四年,五年,谁知道呢。朱万年与朱之仁都没有明说,荣越自己心里也没数。
朱小肥瞬间就扁了嘴红了眼睛,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荣越,你不要小肥了?”小胖子的眼泪具有无敌的杀伤力,荣越赶忙也使出杀手锏,伸臂把人抱进怀里软语哄劝“你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两三年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且,我这次是跟着朱二公子学本事去的,又不是像几年前那样被你家赶出门。这次机会难得,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我,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你也希望我能有出息吧?”
被荣越抱着,被他哄着,换作往日,朱小肥怕不高兴得要晕掉,只是眼下想到荣越一去就是几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勉勉强强点了个头,又悲悲切切道:“那,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荣越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样小东西,塞进朱小肥的小胖手里,像哄八岁的小胖子一样煞有介事道:“你就把它当作我好了,想我的时候就跟它说说话,就算我在南津城,也一样听得到。”
那是一匹秸杆编成的小马,昂首挺胸,神气活现,与荣越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臭屁模样倒颇有两分相似。
朱小肥眼睛亮了亮,爬到床角抱出一只楠木雕花镶金嵌玉的盒子,把他珍藏了五年的秸杆小猪拿出来,与小马摆在一起。
荣越拿起小猪骑放在小马背上,一边手上颠动一边模拟马儿叫:“咴…嘚儿架,小肥猪骑大马,骑到城外去看花。”
很幼稚低级的把戏,荣越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朱小肥却破涕为笑,爱不释手地捧着小猪小马,肉嘟嘟的左颊上隐隐漾出一个圆圆的小酒窝,有些甜蜜,却又有些苦涩。
荣越盯了那酒窝半天,在舌尖上咬了一下,才克制住自己伸出舌头去舔一口的冲动,转而在小胖子的左颊上轻轻捏了一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宠溺与温柔。
见朱小肥心情好了些,荣越趁热打铁,从桌上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拿过来放在他面前,里面传出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清脆悦耳。朱小肥好奇“这又是什么?”
荣越挑眉“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朱小肥依言打开包袱,差点被白花花的银子闪瞎了猪眼,当下惊道:“荣越,你发财了么?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荣越勾起嘴角,掩饰不住地得意,嘴上还谦虚:“哪里发财了,不过是这几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从现在开始全都放在你这里。”
朱小肥自然不是没见过钱的穷光蛋,只是荣越哪怕给他一根草他都能当成宝,何况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当下喜出望外,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多,都,都是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