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跃出雪山冰川。
早上八点, 十四个人聚集在营地中央, 开始抽签。
这已经是游戏开始到现在第三次分队抽签了, 所有人都不陌生,按照之前的顺序挨个儿上去抽签,然后分站到两侧。
轮到黎渐川时,他瞟了一眼手里的纸条,走过去站到了宁准所在的南队。
没一会儿, 谢长生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这次他们三个都在南队。
抽签结束后,黎渐川扫了眼南北两队的成员,心里更肯定了些。
九点前, 两队离开营地, 前往雪山。
接下来, 一切就跟之前发展得一模一样。
上山, 休息,遭遇雪崩。
只是这次南队黎渐川唯一的熟人就是孙畅,没有赵光辉和琳达。他注意观察了一阵其他人,套了点儿话,以便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
他的举动引起了一些视线的窥探。
但黎渐川并不在意。
其他玩家或许还对二号昨晚关于被杀的发言有所怀疑,认为是陷阱,但他是亲眼看到谢长生将人杀掉的,所以即便被怀疑了, 也并不太慌张。
而且就算有人想对他动手, 也要看看, 是谁杀谁。
昨晚的晚餐商议到底顶了点儿用。
南队今天的爬山路程上大家都比较活跃,你来我往的交谈试探,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暗地里的细微观察。
在雪崩到来时,大部分人都有了提前准备,第一时间就窝到了自己找好的巨石后。
黎渐川和宁准也不例外,谢长生躲在他们附近,狂暴的天灾面前,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铺天盖地的冰雪将自己淹没。
视野冰冷而黑暗。
熟悉的昏迷感顷刻降临。
黎渐川在昏迷过去前,就已经做好了再度恢复意识,进入那个奇怪梦境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他拥有意识之后,却发现梦境发生了改变。
眼前并不是半开的木门与地下通道,也没有半截蜡烛照明。
周围的黑暗无法用视力穿透。
仿佛置身于一片奇怪的虚无之中,黎渐川努力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是站在一片坚硬的地板上,目前手脚可触范围内,什么东西都碰不到。
自己的呼吸声可以清楚地听到,隐隐有回声,证明这是一处不大的封闭的空间。
他试探着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点微光。
两三步走过去。
那正对着他的光亮突然慢慢变淡,显现出一行字来。
看到这行字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动,黎渐川双唇微动,下意识地带着点迟疑地,念了出来“你是训诫者吗”
这话一出口,他立刻悚然一惊,仿佛被一条冰凉的蛇贴上了后背。
怎么会是这句话
他紧紧闭上嘴,却听到这处空间好像自带回声,鹦鹉学舌一样,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开始重复他的这句话。
“你是训诫者吗”
“你是训诫者吗”
“你是”
黎渐川想喝止这道回声,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冷淡熟悉的声音,隔着门板墙壁传来。
“不是。”
这声回答落地,瞬间天旋地转。
冰雪寒冷的气息充盈肺部。
黎渐川睁开眼,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猜测,都在这次的梦境面前被推翻摧毁,一时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他闭了闭眼睛,决定暂时先将这些甩在脑后。
伸手摸了下,宁准果然又不在他怀里了。
黎渐川刨开雪层出去,掏出卫星电话,看了一眼上面那条熟悉的简讯,沉默片刻,低声说“宁准活着。”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动用了“以假乱真”的能力,将这句话定义为本局游戏的真实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
如果这句话可以实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宁准活着与否,不影响规则与主线,二就是宁准活着,本身就是事实。
韩树的简讯是说,雪崩的结果是有一队全部死亡,另一队全部存活。而如果宁准活着,那就间接证明,宁准所在的那一队活着。
宁准和他现在所在的,就是昨天黎渐川让所有人选择的南队。
这句话说完后,黎渐川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从身上抽离了出去,这证明特殊能力实行了。
他立刻感到一阵虚弱。
但黎渐川龙精虎猛惯了,这一点虚弱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或许这就是动用特殊能力的代价。
等冥冥中感应到这句话生效后,黎渐川才起身,在周围搜索,扒开雪层寻找。
很快,他就看到了谢长生冻僵的尸体。顺着这个方向,在陆陆续续有人爬出来时,他再次摸到了宁准冻僵的脸。
这一次,他确认宁准还活着,但他也能确认,手掌下的轮廓,就是宁准的尸体。
黎渐川闭了闭眼,将宁准和谢长生的尸体用雪埋上,站起身,去和爬出来的其他队员汇合。
宁准从别的雪窝钻出来,有点虚弱地靠在黎渐川身上,低声咳嗽着。
黎渐川半抱着他,和昨天一样,一群人商议着离开雪崩地带,呼叫救援队。
一个小时后,救援队赶到,一群人被带下雪山。
一切都似乎没什么不同。
唯独在韩树安抚回归营地的两队队员时,昨晚率先发言的红发青年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将目光牢牢定在谢长生淡漠的脸上,幽暗中夹杂着恨意,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
谢长生似乎不以为意,淡淡瞥了他一眼,抬起手指,暗示一般擦过自己的颈侧。
红发青年的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南队挺好。”
这次身在北队的郑翔干巴巴说了一声,就起身拎着东西,往自己的帐篷走。
显然,他是要按照黎渐川昨晚的要求,投票给南队。
这次的安抚会由于不用交流投票选择,格外沉闷无聊,大家领了些热水和食物,就都打着头灯各回各的帐篷。
黎渐川和宁准钻进了谢长生的帐篷。
他们两个的举动让朝这边走来的红发青年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转向了别的地方。
“二号想单独干掉你。”
黎渐川拉上帐篷拉链,懒洋洋点了点在黑暗中远去的那道身影,对谢长生说。
“无妨。”
谢长生怡然不惧,看向黎渐川,“你有多大把握”
“百分百。”
宁准桃花眼一抬,为黎渐川抢答。
他脊背靠着黎渐川的胸膛,手指不安分地在黎渐川的膝盖上搭着抚动。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黎渐川看着手里的卫星电话,下巴在宁准头顶亲昵地蹭了蹭,手臂环过宁准的身体,将他圈在自己怀里,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坐着,半点都不避讳非礼勿视的出家人谢道长。
他抬起头,扬眉一笑“不过我们笨人,自然有笨人的法子。说不准,还比聪明人的好用。”
谢长生看着一对自信满满的狗男男,闭口不言。
三人的投票早已选定。
在黎渐川专注地盯视下,卫星电话上的时间慢慢跳动着,很快,来到了六小时之限。
光暗交错。
所有景象被倏地拉离,又被猛然推进。
头灯光照亮眼前,宽敞的帐篷钻进四面八方的寒风,耳畔是其余六个人压抑又震颤的呼吸声。
黎渐川视线稳定后,没有再过多地去打量四周和他人,而是直接盘膝坐在了头灯旁的软垫上。
其他玩家见状,也纷纷坐下。
二号最先按捺不住,失落道“又回来了”
他抬头看向黎渐川,“我按照你说的选了南队,但这根本什么都没试探出来。我们协助你,你总该给我们个理由吧。否则,明天就按我说的,继续选南队。”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