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 陈霜养的兔子死掉了。
印象中八岁那年下了很久的雨,久到,她觉得一辈子那雨都不会停下。
兔子的尸体躺在她的手上。
它有很白很白的绒毛,安详地睡在并拢的掌心中, 像一团不化的白雪,雪下藏着点点红梅。
陈霜目不转睛地望着红梅的扩散,盛放。
——它真漂亮。
直到一声惊呼, 有人把它从她的手中夺走。
“你做了什么啊?”
那人声音尖细,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后, 笃定道:“你把它杀了。”
于是, 白雪的假象开始溃烂, 露出底下埋藏的蔓延开的血液与森森白骨。白兔颈上的项圈被血染成怪异深色, 红色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她,不肯合上。
陈霜冲出家门。
她不断地跑, 比起要去哪里,更像是在逃跑。
等到她停下来,大雨冲刷她的手掌,完完全全带走了血渍。
她蹲在空旷的马路边,眼中一片茫然。
整个世界, 什么都没有剩给她。只有雨,在不停地下。
……
陈霜站在讲台前,看着窗外的大雨。
清晨的早读课, 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夹杂着外头的雨声, 淡淡的困倦萦绕在心头。
目光回到课本上, 这页的内容读完,她翻到下一页。
野山的事件过去了两星期。好像是从她从回来的那天晚上开始下雨的,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早读结束的铃声响起,陈霜抱着自己的教材走向教师办公室。
“陈老师。”
在走廊上,她正好与校领导碰到,他把她喊住。
“搜救队刚才传来消息,许杏老师的尸体找到了。”
陈霜的喉咙哽了哽,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只是冲他僵硬地点点头。
最先是王程和张丰宇,然后是唐小桃,最后是许杏老师。三个学生和一个老师,尸体全找到了。
那天上山的人里,只有她,独自存活了下来。
陈霜也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地方的,她最后的记忆是和王程一起逃跑,她发现口袋里的小刀在溢血,之后……
眼皮沉重地抬起,她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上。
再睁开眼,她在医院。
他们说她在山上昏倒了,手中攥着没电的手机。
身体没受什么外伤,陈霜挂了点葡萄糖,恢复清醒的神智后,就可以出院了。
人员失踪的事,由学校和警方负责调查和施救。
陈霜被通知去录过一次口供,但她所给的信息零散又不着边际,他们拍拍她的肩,大约是觉得,她在这次事情中受惊过度,出现了幻觉。
总之,在陈霜回归正常的世界后,很快的,她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实验小学的实习期尚未结束,原本许杏老师的班级,换了他们的数学老师做班主任。
陈霜和以前一样,按时到校,在班主任的手下完成他分配的任务,继续庸庸碌碌地重复着一天又一天,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忙碌的日子。
早读的点名册,有三个名字被黑笔用横线划去。
某天的早读课,陈霜照例负责点名。
阴雨连绵的天气,每天总会有几个学生没来上课。不过,那天是个例外,除去那三个不再存在的名字,她的名册上一溜全是打勾的,全部学生到齐。
盖上点名册,陈霜一脸慈笑地看向讲台下的学生。
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一个空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