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宁准!
黎渐川望着被手电光照亮的少年, 心中情绪剧烈起伏着。
少年十七八岁的相貌,瘦骨嶙峋, 过分宽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露出凸起的锁骨和纤长的脖颈。血水铺满他的身躯, 他蜷缩在地上, 如同暗夜里爬出坟墓的吸血鬼, 惨白虚弱, 却又凶悍诱人。
“操……”
黎渐川脑中掠过一丝惊疑, 飞快地闪着各种猜测。
同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另一个自己, 却发现king看着少年的眼神有些莫名。但很快,这细微的情绪起伏就重新凝成了坚实的冷漠冰霜。
king手臂一抬,手电光直直射进少年的眼瞳里。
少年没有闭眼。
青白的灯光如稀薄的水流,流散淌满少年浓艳精致的五官。
两片笔直浓密的睫羽飞快地颤动着, 将那双幽黑的眼里森冷讥嘲的光半遮半掩着, 只渗出残酷到不似人类的冷寂沉凝。
强烈的光线将少年漂亮而憔悴的桃花眼刺出些微水色。
“你是监视者”
king沉声问。
“好凶。”
眼角的水色夹着血珠, 猝然滑下,为少年上挑的眼尾染上浓重的湿红。
少年另一只没被钉住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松垮的袖管滑下几分, 露出少年手臂上无数正在愈合的细小的伤痕, 就仿佛遭受过最残酷的凌迟之刑一般, 血珠尚凝。
他的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桃花眼微抬,一股莫名的无辜感和冷酷地的凉薄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我觉得你不该关心这些愚蠢的问题。而我, 也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king冷冷瞥他一眼,直起身,拉过椅子坐下。
坚硬的军靴抬起,在少年准备起身前死死踩在了少年的喉间——只要他稍有异动,这只脚就能在第一时间踩断他的喉骨。
king又摸出根烟来。
徐徐的烟雾萦绕腾起,在惨白的手电光中蒙了层虚幻的纱,让这间阴森逼仄的禁闭室陷入了一种古旧破败的时代滤镜中。
“注意用词,小怪物。”
king含着烟气,嗓音低沉冰冷:“你现在是我的猎物,不配和我说不。”
他的脚尖微抬,冷硬的靴头扳起少年尖细的下颔,让少年被迫仰起头来,将脆弱的喉管暴露在军靴的踩踏下。
少年的脸上泛起缺氧的潮红色。
“能自愈的怪物我遇到过很多。”
king注视着少年:“子弹打不死,就用刀砍,砍成碎末。刀砍不死,就用火烧,烧成灰。一次不死就两次,两次不死就三次。”
少年喉结微动,即便是一副弱势低微的姿态,眉眼间却依然显露着倨傲轻蔑。
他饶有兴致地抬起眉,目光扫在黎渐川身上:“你在威胁我,但我不太喜欢这套。你大可以杀了我,把我剁成一滩烂泥,烧成一把灰——”
“我还没有体验过这些死法呢。”
king从少年的眼里看到了坦荡而真实的好奇与无谓,就仿佛死亡对他而言只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他只在乎死亡的方式是否有更多花样,就像担心饭食的种类是否丰富一样。
在过往的上百场游戏对局中,king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无所畏惧的怪物和狡诈如狐的监视者,但他知道,面前这个不一样。
“我没有杀人的兴趣。”
半晌后,king松开脚,将椅子向后一踹,叼着烟坐回了挂着显示屏的那处墙角,啪地关掉了手电筒。
周遭又重新陷入死寂幽闭的黑暗。
king半眯着眼,眼底幽蓝的光线浮浮沉沉,烟灰如星点从他唇边坠落。
他听到刀刃拔出的声音,锁链哗啦轻响,沉重地拖在地上,慢慢移动到了对面墙角的那张血迹斑斑的单人床上。
单人床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充满了令人牙酸的沉闷老旧。
锁链撞在床尾的铁栏杆上,声响刺耳。
这刺耳的声响也终结了这一晚的所有动静。禁闭室内恢复安静,只能隐约听到两道轻微的呼吸声,隔着很远的距离,透出针锋相对的紧张戒备,仿佛只需要一只飞蛾的冲破,便会彻底崩裂。
但这只飞蛾始终没有到来。
直到这漫长的黑暗即将结束,禁闭室的墙上不知何时跳动起来的挂钟指针转过整整一圈时,这寂静才被打破。
那道哗啦的锁链声再度响起。
king无声地睁开眼,目光锁定着那道声响移动的方向。
少年起床,拖着锁链走向了门口,离开禁闭室,进入了走廊。
比起昨晚缓慢僵硬的脚步,经过长达十二小时的漫长一觉,少年似乎又再度恢复了精神和体力,脚步快得惊人。
king站起身,悄无声息而又速度飞快地跟了上去。
但就在king的脚刚刚迈出禁闭室的门,出现在走廊上时,走廊上的灯突然啪啪啪一盏盏亮了起来。
白色的灯光瞬间充斥整条走廊。
明亮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刚刚跨出禁闭室的少年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凭空消失了,连丝毫影子也无。
king立刻低头去看地板。
但走廊上的暗色地板却只有些陈年污垢,并没有任何血痕和锁链拖拽痕迹。
这并不正常。
如果说刚刚离开的少年可能已经伤口愈合,不再流血,那昨晚的伤口却是真的,他亲耳听到的从走廊一步步传来的锁链声和脚步声也是十分明确的,不可能毫无痕迹留下。
除非,这并不是同一条走廊。
king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这条走廊。
他甚至连灯罩上盘旋飞舞的那只飞蛾都没放过,仔细地研究了几秒蛾子的翅膀花纹,确认和之前那只是否相同。
他在水泥封住的楼梯口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而就在他第二次试图砸开这些水泥,向下望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咔的一声轻响。
警戒线瞬间拉高,军刺漏出指缝,king猛地回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但禁闭室的门开着,昏暗无灯的里头隐隐透出了闪烁的光线。
king反手握着军刺走了回去。
是禁闭室的那面显示屏打开了。
king将那把快被他拖散架的椅子又拽了过来,靠墙坐下,点了根烟,像是坐在电影院看什么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电影一样,专注而认真地盯着对面的屏幕。
屏幕上闪了大约半分钟的雪花,然后投射出一个角度有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中心是一只放在玻璃台上的手。
这只手很小,应该是个孩子的手,手的骨骼漂亮匀称,但却瘦得过分,带着些清濯脆弱的感觉。
旋即镜头拉近,几道模糊的黑影从上方的灯光下拓出,覆盖了这只手。
“需要用电。”
突然,一道像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发音和用词十分古怪的声音嘶哑响起在屏幕里:“电是种能量。它可以像驯服狗一样,驯服人类。”
那只手被放大到充斥着整个屏幕。
一把削薄锋利的手术刀进入镜头,精准而快速地划开了这只手上的每一处关节。
血肉绽开,森白的骨头露出来,一根根血管被挑开。
这只手麻木地任由手术刀解剖,淌出的鲜血瞬间染透了整个玻璃台。
一些头发丝一样的电线被插到那几根手指的血管中,旋即,刺目的电火花倏地炸开。
像是有无声的嘶吼爆发。
那只手剧烈地挣扎起来,肌肉疯狂抽搐,扭曲狰狞,像是虬结拧动的树根。
但那些电线就像是牢固的绳索一样,将这只手死死禁锢住,让它无法挣脱半分,只能徒劳地发出无声的哀鸣。
终于,在一阵猛烈的电击中,那五根手指疯狂张开,裹着血肉的指骨在抽搐中崩开,发出啪的一声,滚下了玻璃台。
这只手也仿佛随之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像一只被彻底掐死的天鹅,重重地砸在了玻璃台上,再无动静。
“失败了。”
那道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鲜红一片的画面,这场残酷的刑罚和研究终于停了下来,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电线被抽离。
又一只机械臂伸过来,将一团淡蓝色的液体倒在了这只已经看不出正常形状的血肉模糊的手上。
镜头继续推进。
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显微镜,这只手中最为精细的脉络和细胞都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但这画面只是一闪即逝。
镜头很快转向了一片空白。这空白像是一张纸。
还是刚才那只银白色的机械臂,它夹着一支古老的羽毛笔,在纸上写下一段奇怪的符号,符号底下,又是几行有些花哨的英文字体。
“造神计划第一阶段,实验体电击驯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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