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嬷嬷四十上下,面容刻板,笑不露齿,步子如同丈量,浑身的气势让门房的气焰都消了七分。
张嬷嬷看着紧闭的大门,顿时冷笑了两声,“怎么?定远侯府是要闭门谢客还是单纯针对我们镇南王府?”
府中姑娘出阁不到三日,定远侯府外就已不见丁点红色,门外的石狮子活灵活现,威严狰狞,脖颈上的红绸却不见踪影。
若是不知情的人来看,定然猜不出府上近日有姑娘出嫁,甚至今天本该是新嫁娘回门之日。
门房咽了咽口水,想起夫人的吩咐,又硬气起来,“我们夫人不在府上,概不见客,请大姑奶奶改日再来。”
果然。
张嬷嬷嘴角一抿,脸上的褶子更加明显。
主子当真是料事如神,来之前主子还交代过,说是定远侯府恐怕会这么做,张嬷嬷本以为定远侯府是百年世家,荣紫怜又是宗室郡主之身,该是知礼的。
也对,张嬷嬷鄙夷地想,若是知礼的就不会做出看上有妇之夫的事情,还闹得满城风雨。
只是可怜了王妃,小小年纪就受尽委屈,好在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新嫁娘回门之日被娘家拒之门外,不说名声扫地,却也差不离了,更何况让丈夫丢尽了脸面,在夫家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
当真是恶毒。
张嬷嬷想起来时王妃冷淡的目光,分明是心死如灰,对这百年侯府的两个主人更是厌恶。
“大姑奶奶?”张嬷嬷嘲讽道,“我还以为定远侯都忘了自家还有一个出嫁的女儿呢!恐怕让你们失望了,我们王妃病了,恐前来将病气过给长辈,不能前来,派我前来告罪。”
她说得客气,眼里的光却是冷的,门房在侯府多年,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人,上门拜会的不是同样的世家大族,一个个在乎脸面,矜持客气,就是求上门的,谄媚有加,还没有见到这样不客气甩脸色的。
“不、不不用了……”
“怎么不用?”张嬷嬷冷笑,“难道定远侯府的门槛已经高到我们王府跨不过去的地步了?”
“不、不是……”门房急得要冒冷汗。
张嬷嬷却不想轻饶他,她转身作势要走,扬声说道,“既然定远侯府看不上我们,老奴现在就回去禀告老王妃,让老王妃亲自上门和定远侯说道说道,莫非是欺负我们王府孤儿寡母,人单力薄!”
定远侯府所在的街道是京城有名的权贵聚集之处,住在这附的,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能从这里路过的,更是如此。
两辆马车从拐角处驶来,当前那辆坠璎珞,镶宝石,一看就是有品级的人才能乘坐的。
马车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车速渐缓,停在了原处。
张嬷嬷自然也瞧见了,但她并不怕,反正没理的是别人,她回头看了一眼门房,门房瘦小的身子抖个不停,神色惊恐,望着不远处的马车。
“等等!我、我现在就去通报!”门房忙不迭地喊着。
待在这侯府深宅久了,门房自然清楚这情况已经是让侯府丢脸脸,要是处理不好,侯府失了名声,他们这些下人是第一个遭殃的。
只是本想让大姑奶奶丢脸,现在丢脸的反而是侯府,也不知道夫人恼羞成怒之下,他这条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门房把门一阖,也不假手于人,两条腿跑得飞快,就怕张嬷嬷先走了。
张嬷嬷轻笑了笑,这时不远处的马车又重新驶来,离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她瞧见马车上不起眼却足以让有眼力的人能发现的标志。
——敏。
敏郡主。
大夏传到现在也不过三代,宗室人口不多,加上这代帝王与先帝都是手段狠绝之人,宗室之人更是少,尤其是男丁,加上皇家刻意而为,宗室贵女地位较高。
只是高也有高下之分,排在第一列的自然是养在太后身边的荣紫怜,封号用得少,太后身边的人称一声怜郡主。再往下,就是曾经养在太后身边,但因故出宫的敏郡主了。
同为郡主,又都在太后身边养过,面上是姐妹情深,实则谁都不服谁,尤其是荣紫怜那个跋扈的性子。
且比起荣紫怜,在百官之中,敏郡主的风评要好很多。
张嬷嬷心念转了一转,马车已到了跟前,她恭敬行礼,“老奴镇南王府张氏见过郡主。”
有俏丽的丫鬟跳下马车,挑起车帘,露出里面华装妇人半个身影。
“镇南王府?”敏郡主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忽得惊呼一声,“那不是和怜姐姐结亲的人家?你怎的在门口等着?”
她声音轻柔,温温和和,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下人而轻慢,“翠竹,快把嬷嬷扶起来,张嬷嬷可是来送镇南王妃回们的?说来本郡主还是王妃的姨母,该送一份见面礼才对。”
要是王妃真的在,早便出来问安了,张嬷嬷心知肚明,敏郡主更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张嬷嬷对着来扶她的丫鬟道了声“不敢当”,起身笑道,“王妃若是知道郡主念着她,必然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