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正午阳光正好,熏得人昏昏然,若是还在浮玉院,她会让清渠春浅搬一张藤椅在那棵梨树下,拿一卷书遮在脸上,睡觉或者看书都可以。
第一次,傅妍君有了退缩之意。
她清楚得认识到二人的不同,明媚并不刺目的眼光分明照在卫霖的身上,他一身玄色衣袍,却似将所有的暖阳隔绝在外,就连袖口衣边的朱色条带都像是血的颜色。
他的眼中,冷色毫不掩饰。
退缩之意出现不过一瞬,傅妍君就将其压了下去。
知恩当报,饮水思源。傅妍君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不是她命硬,也不是荣紫怜心软,而是有贵人相助。
她入了静安师太的眼,投了人家的缘。
此为恩。
若无静安师太,就没有今日的傅妍君。
她道,“回去后我就让人送去前院。”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易嬷嬷,易嬷嬷露出一抹笑,轻轻点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异样。
傅妍君心里格外佩服静安师太,卫家看似内宅有些乱,但忠心的人一点都不缺。
于是傅妍君带着满心崇拜去找静安师太取经去了。
她赖在锦园,用完午膳又用了晚膳,就连被静安师太逮着考校功课都没走。
天色将晚,有人来报王爷在外遇到了友人,回来的会很晚,让王妃不必等了。
静安师太淡笑着听完让人下去,又瞧了眼死皮赖脸不走的傅妍君,轻哼了一声,“还不回去?”
傅妍君一手支着额头,哎呦叫了两声,可怜巴巴道,“母妃,我病了,劳母妃给我请个大夫吧。”
静安师太面不改色,“哪里不舒服?让聂娘来瞧瞧,聂娘的医术就不错,不用去请大夫了。”
傅妍君耷拉下来嘴角,一点点挪到静安师太身边,扯着她的袖口轻晃,一下又一下,“母妃,聂姑是长辈,哪里敢劳烦长辈,府里养的不是有府医吗?请来也不费什么事。”
静安师太慢条斯理投下一瞥,淡淡吐出两字,“不行。”
就知道肯定不成。
傅妍君松开手,改为揪着自己的衣裳,有些憋气。
突然头上传来温暖轻柔的抚摸,傅妍君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但也不远了。
眼眶凝集水汽,挂在睫毛上,湿漉漉的。
傅妍君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闷,“对不起母妃,是妍君任性了。”
静安师太让她像以往一样将脑袋靠在她的腿上,顺着她的背,轻轻拍着,柔声道,“我知道你还是怨恨你父亲。”
才没有,她就是单纯的不想回去。
所谓的生病请大夫,都是一种暗示,明天是新婚第三日,出嫁女要携夫回娘家。
她今天缠着静安师太一天都是为此事,但她知道静安师太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一直没敢明说,就是要被赶回去歇息了才大胆试探了一回。
若是请了大夫,她生病的消息就会传出去,如此可名正言顺不回傅家。
她和别的姑娘不一样,离开了傅家,她恨不得就此与傅家断绝了关系。
但是不行。
“——好姑娘,人活在世上不能随心所欲,没有人可以,你生活在这个大环境中,就要守规矩,”静安师太轻声道,“你不回去,别人不会认为你一个新嫁娘那么大胆,只会觉得是夫家不待见你,连娘家都不陪你回。”
傅妍君听得直皱眉。
静安师太轻轻拍了拍她,让她稍安勿躁,“世情如此,女子依仗一是娘家,二是夫家,三是子嗣,傅家那般情况,众人皆知晓,会如此想再现实不过。”
娘家不能带给夫婿一丁点的帮助,夫家不待见太正常了。
她与卫霖成婚,京城不知有多少风言风语,若是她明天不去傅家,这个猜测就坐实了。
傅妍君不在意别人所想,但这会给她之后的生活,还有和别家夫人交际带来很大的不便。
难道她要见一个就解释一个吗?
才不要。
“不过——”静安师太话锋一转,“你还小,任性一回也无妨。”
啊?
傅妍君瞪大眼睛,“母妃——”她都已经想通放弃了!
静安师太轻笑,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傅妍君的脸颊,说道,“我们君姐儿只有母妃能欺负,别人欺负了就要付出代价来,且让母妃先给你讨一部分利息回来。”
第二天一早,定远侯府门口迎来一辆镇南王府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