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妍君可不会认为这只是简单的棋谱,静安师太的要求一向高。
她往下继续看,第一局以她的棋力勉强能看个大概,好了,不必看了,傅妍君嘟着嘴把棋谱一合,言不由衷道,“……母妃真是厉害。”
只看了个开头,傅妍君便能猜到这本棋谱正适合她用,不算太难,却具有一定的挑战性。
静安师太嘴角噙着笑意,一瞥她,下巴往下一点,“还有。”
——我当然知道还有。
傅妍君心里腹诽,手脚极快地将木匣给合上,悄悄往旁边一推,仰头甜甜地笑,“母妃,您饿不饿?别为了我的事情忙坏了。”
静安师太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的额头,回头吩咐聂姑,“聂娘,摆饭吧,咱们君姐儿饿了。”
傅妍君殷勤地起身去扶静安师太,往外走,跨过一道门槛时,静安师太突然转身,瞧了眼端坐在原地的卫霖,语气嫌弃得不行,“你还坐着干什么?难不成真是个傻大个?”
“……”卫霖默默放下茶杯,起身大步走到她的另一边,扶着她的手臂,微微低头的模样,颇有些可怜。
傅妍君忍不住想笑,忙又绷起脸,思维却发散开来。
——像这样母亲毫不留情的埋汰调侃自己的儿子,儿子纵容配合的情况,让她忍不住的羡慕,想起罗宛白,那个她无缘与其得见的母亲。
如果她还在世……
这个念头一出现,傅妍君就将其压了下去,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发生的无法改变。
一行人在桌前就坐,静安师太坐在上首,傅妍君和卫霖面对面而坐,桌子上仅一十六道菜,她挑了挑眉,微觉诧异。
在定远侯府内,荣紫怜一个人的用度都不止十六道菜。
静安师太最是了解她,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咱们府上讲究不多,对着外人是一回事,对内又是另一回事,怎么舒服怎么来,菜不必多,够吃就行,何必摆一大桌子却吃不了两口?”
傅妍君听懂了,意思就是谱是摆给别人看的,自家不必讲究。
时下世家望族,尤以皇室为首,最重排场,宴饮酒席,奢靡之风盛行,出入行止,呼仆喝婢。
荣紫怜是皇室郡主,傅妍君见多了她的做派,因而才对镇南王府的简单大为诧异。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高贵起来的,用那些个外物来填充,反而更加暴露本质,”静安师太叹道,意有所指。
矫枉过正,过犹不及,说得就是现在的皇族。
傅妍君怔愣住了,为静安师太的话语所惊。
这是什么时代?
皇权大于天,纵有人对皇室不满也不敢说出来,可静安师太话里话外都是对皇室的轻慢点评。
卫霖皱眉,看了一眼四周,只聂姑和易嬷嬷在此,其余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母妃,”他忍不住出声,以目光示意,是不是太早了?
他看了一眼似在出神的傅妍君,她目光涣散,明亮有神的眸子不知道在看哪里。
他竟有些同情傅妍君,母妃信任她,才在第一日就透漏出端倪,可对不满十五的姑娘而言,这些话太过了,何况她之前还受了番惊喜交加的情绪起伏。
静安师太却视若无睹,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岂是他所想的弱质女流?
她早就察觉,傅妍君对皇室没有太大的敬畏之心,可能是因其家中继母缘故,更有厌恶、愤恨等负面情绪。
有些事情,与其等她日后发觉,一个人在承受,还不如早早说出来,坦诚,是互相信任的最好途径。
卫霖无奈低头。
而傅妍君,确实又一次走神了,她面容上还残留着之前的错愕,目光涣散,心底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一切大事的发生都不会是毫无预兆的,造反也是如此,兵马粮草,联结官员,都非是一日之功。
原来事情自此时便已经发生了。
傅妍君快速的回想自己记得的剧情,男主炎国前太子今年十五岁,束发之年,离他回国还有五年,卫霖在第二年放弃了起兵造反。
也就是六年后。
傅妍君眨了眨眼,又忆起舍友的艳羡——愿负天下人,独不负卿卿。
真是好生令人感慨的感情……个鬼哦!
放弃六年,可能更久的筹谋,辜负无数人的心血,就为了成全自己心上人的爱人大业——
智障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