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维从十八岁开始就在努力证明他离了钟汀会过得很好, 如果钟汀不回头找他, 他就要成功了。
直到他答应和钟汀结婚时,他依然在挣扎。
路肖维没想到他和钟汀的婚结得这样顺利。
婚前婚后的一系列协议主要是路老二拟定的,老二是他公司外聘的法律顾问,不过老二并没有顾客至上的服务精神,起草协议的时候一直在教训他,“婚前财产划清也就算了, 婚后财产完全独立可有点儿过分了, 股权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理解, 但房车这些不动产怎么也要各归各。婚姻本质上还是经济问题, 两个个体组成经济共同体, 现在这样, 你结的哪门子婚?夫妻协议不能对抗不知情的债权人, 人家跟你结了婚,不但享受不到利益,反而可能背上债。老三,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有点儿不要脸吗?”
“她不愿意完全可以不签字。”
“我告诉你,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你要真想结婚, 就别拿这个考验人家, 把人家考验跑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要不想结婚, 也别拿这个羞辱人家。做人要留一线……”
“这是我和钟汀之间的事情, 你做好分内工作就好了。”
路老二撇了撇嘴, 心道,您就擎等着自作自受吧。
路家没有人不知道路肖维和钟汀早年那点儿事。
路肖维从没想过瞒着任何人。他和钟汀分班之后,时不时去钟汀班门前晃悠,那阵儿熟悉他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俩关系。分班后,钟汀的班主任还是彪马,彪马有一次遇上路肖维,还警告过他,让他低调点儿,钟汀她爸可太难缠了,要让他知道了,可有他好受的。
路肖维并不认为被老钟知道有什么可怕的,那阵儿他经常骑车带着钟汀在n大转悠,也巧了,一次都没碰上过老钟,倒是经常见老路。
后来他才知道钟汀隐瞒得十分之好,同钟家关系匪浅的欧阳完全不知道他俩曾经的事情。
这一度让他气结,他甚至恶毒地想过,如果他和钟汀当初发生点儿实质性的关系,她就不会走得那么轻易了。
这个念头时不时地冒出来,当他和欧阳在一起的时候,他竭力压制着,他一度以为自己压制成功了。
不料钟汀来找他的时候,这个想法又钻了出来。他把自己对钟汀的全部感情归结于没发生关系的不甘心。
他想,只要他和钟汀做一次,他将对她没有半点儿留恋。
只不过这个人好像坚持把性纳入婚姻里,那么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同她结婚了。
钟汀在协议上签了名字,签得非常干脆。
路肖维并没有在钟汀脸上看到他希望看到的表情,她签完字后跟他说南城有一家铜锅涮肉特别好吃,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去吃吧。
路肖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变成了,还对着你笑。
他对钟汀说,他不想办婚礼,他讨厌这种形式化的东西,钟汀想了想说,那也行,听你的。
最后婚礼还是办了,路肖维坚持办的,必须办,以后钟汀要和他离婚,便是人尽皆知的二婚人士了。
一对男女在床上的体位往往会暴露出他们关系的实质。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主动的一方。从来都是他进攻,她迎合,她几乎从不反抗他。这种基调从第一次就奠定了。
后来,他悲哀地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她不是在迎合,只是在忍受。而他,也并非主动的那一方。
当钟汀对路肖维说她又不是女表子时,他震惊、错愕,甚至还有愤怒。
如果他把她当成女表子,那他把自己当什么,女票客?
那天晚上他的嘴,他的手,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竭力取悦她,一次又一次,但是并没有产生任何积极效果,第二天早上她说要同他离婚,没有任何余地。
她当年去美国也是如此,他把她折腾到凌晨三点多,四点的时候她忍着腰痛按时起床,还给他做了一顿早饭。早饭格外的丰盛,四凉四热一个汤,饭间钟汀十分殷切地嘱咐他要按时吃饭,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他一直沉默,剥白灼虾的手却很利落,后来听得烦了,便把虾肉往钟汀嘴里塞。他喂了钟汀小半碗虾,终于堵住了她的嘴。
他其实想说你一个文科土博在国内安心做师资博后就好了,做两年不也能拿到教职吗?干嘛非要去国外凑热闹。但他到底没说出口,说了好像他不支持她工作,而且,显得他离不开她。
之后他把她送到机场,那天路况很好,罕见地没有太堵,也没有任何交通事故。
她在机场微笑着同他再见,他笑得弧度更大,谁他妈离了谁活不了啊。
那桌剩饭他本来想扔到垃圾桶里的,但他抬眼看了下钟汀的那副字,还是选择了放到冰箱。钟汀在厨房里挂了一副字,“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剩饭他吃了三天。在钟汀出国的同一年,路遇食堂建成,大厨是从五星级饭店挖来的,那一年公关部发的通稿大概有四分之一是讲公司食堂的,有一篇大概是讲想减肥千万不要来路遇上班,因为食堂的饭好吃到停不下来,一定会发胖。不过稍有头脑的人就会发现,这篇通稿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公司老板看着比以前还要瘦了。
他当然活得了,两年时间里他没有给钟汀打过一个电话,某次他出差去西雅图,犹豫要不要顺路去看看钟汀,本来已经快到她住处,但最后他还是折返回去了。
他不是离不了她,虽然离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饮食不管好坏,总是有的。钟汀走了,就剩他一个男的,不是不难熬。
当路肖维问钟汀要不要再来一次的时候,钟汀选择了沉默,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青筋,知道他肯定是要再来的,她以为这沉默是默认。他也确实意识到了,身下继续动作,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可嘴巴却还在她耳畔重复着同样的话,钟汀的耳朵越来越烫,最后她被他羞得不耐烦了,直接去堵他的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去摩挲他颈上的青筋,手指能明确感到他喉咙的起伏,她的手指越来越慢,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钟汀的手指移到了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丝都是湿的。
黄昏的时候,钟汀开始穿衣服,扣搭扣的时候她拿枕头蒙上了他的眼睛。
“咱们都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没看过,你在我面前害什么羞?”
路肖维发现钟汀可以在他面前脱衣服,但穿衣服时总是有些不自在,大多数换衣服的时候都要背着他。
“切,谁害羞了?真是笑话。”钟汀反手去扣扣子,不知怎么回事,往常很快就好了,这次总是扣不上。
“要不要我帮忙?”
还没等钟汀回答,搭扣就扣好了。
“我自己会……”
路肖维又把她的搭扣解开了,“你再试试……”
钟汀没想到他来这手,又反手去扣,这次并没有好多少,她越着急越对不上。
路肖维拿着她的手帮她去扣,“你得这样……”
钟汀恼羞成怒,“你是女的还是我是女的?我能不会扣这个吗?”
啪嗒一下,他单手又把她的扣子解开了,一把又把她拉到床上。
“你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
“咱们该回家了。”
“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咱们今晚就不回去了。冰箱里有母乳,咱们儿子饿不着。”
路肖维亲了钟汀几下,便忍着冲动把她放开了,他还有别的安排。
钟汀的尖叫路肖维最终在车里听到了,他故意把车开得很快。
夜里,路肖维开车带钟汀去郊外观星。到了上山的时候,车速才终于趋于平稳。
等到车停下来的时候,钟汀突然毫无防备地哭了起来,路肖维去给她擦泪。
“你干嘛开这么快啊?要出了事儿怎么办?你知道新闻一出来网友会怎么说咱俩吗?一对神经病夫妻为了看星星在马路上开快车出意外死掉了。”
路肖维被她给逗笑了,“你都死了,别人怎么看你有什么要紧?”
“可我不想死啊,我上有父母,下有儿子。我好不容易和你过两天好日子,我还想一直过下去呢,我想看着咱俩的儿子长大成人,生儿育女。我想长命百岁,四世同堂,我想过那种最庸俗的幸福生活,你给我买的钻戒,我要一代一代地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