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月听到了妻子那急切的声音,他心中赞叹,妻子真是聪明机警。他立时也气运丹田,将她的话喊了一遍“秋收时节,山庄收秋需要人手,管一日三餐!你们干不干?”
对面的饥民,即使被煽动着鼓噪起来,都一脸麻木,然而听到了:“管一日三餐”这几个字,眼睛却亮了起来。这句话如同釜底抽薪一般,立时让沸腾的局势冷却下来,流民们冲击盾牌阵的力道都减弱下来。
混在饥民队伍里的匪徒,眼看这一场大祸便要消弭,哪肯就此收手,便又出声大喊道:“不要信……”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支箭便飞到了跟前,将他射倒在地。周围的人发一声喊,人群里又有点乱。
刚才出手的正是谢衡月。谢衡月早就开始留意到底谁在人群中捣乱,谢衡月朝他们大喊道:“大家莫慌,此人乃是混进来的匪徒,并非良民!不信你们看看,你们中谁认识他?”
那流民的首领,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听到此处,便大胆上来仔细看了看倒地的人,这一看便立刻看出了破绽。
不说别的,那人脸上竟是涂了泥土,刚才滚倒在地,便露出本来白皙的脖颈来,一看便不是个农人。
这流民首领,转身叫道:“官人说的没有错!这是个细作!”想起来刚才的惊险,他也捏了一把汗。
这人十分机警,环顾四周,喊道:“乡亲们,且看看周围有没有不认识的人!”
他话音刚落,从流民中就忽的窜出一群人。他们一个个都穿着破旧衣衫,然而手中挥着各种武器,气势汹汹地跳到半空,朝谢衡月扑了过来。
苏雪遥吓得眼前一黑,前世谢衡月流着血倒在她面前的模样,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是她四十年里,午夜梦回心底里最深的恐惧。
谢衡月气运丹田,阳光下,他俊逸夺人,轻轻道:“来得好!”
袁腾义目眦尽裂大喊:“放箭!”
弓箭手一排密集的弓箭射出,倒下了十几个人,还有十几个人朝谢衡月扑过去。
袁腾义一拍马鞍,从马上猛地跃了起来,手中长剑挥舞喊道:“保护王爷!”周围的侍卫们皆一声喊,跳了起来,然而他们离谢衡月都有一段距离,竟来不及救援。
只见谢衡月的白衣无风鼓了起来,他将全身真气运到皆激发出来,陡然提气,冲破了一个瓶颈,他只觉浑身充满热流,他手中拔出了细剑,舞动起来,如同一道白虹,将扑到他身前的六个人皆笼罩在了他的剑光里。
这一招是落梅剑法他还没有练成的一招,名唤梅点冰肌,极为耗费内力,这还是他第一次成功地使了出来。
苏雪遥在后面看到那一道映着日光,闪着七彩的刺目白虹,她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呐喊,眼泪滚滚而下,前世谢衡月这一招使出,他便如强弩之末,跌倒在地。
然而这一招使出来,众人一声痛呼,梅点冰肌着实威力惊人,势如闪电,没有一个人能躲得开,被剑风扫中之后,又被剑上裹着的浑厚内力击中,皆被震飞了出去。
此时王府侍卫已经将谢衡月团团围住,刚才跳出来的歹徒已经非死即伤。然而他们竟是死士,受伤的人,刚一落地便自断心脉,立时倒毙,竟没留一个活口。
流民们目睹着一番惊险搏杀,皆十分胆寒,退得更远了一点儿。那流民首领唤做黄猛的,心中冷汗直流。
若非那官人手下留情,刚才横死当场的,便是他们了。
他们背井离乡,是想要求生存,不是要来谋死路的。
黄猛已经吓得两股战战,但是他依然盯着站在盾牌阵上的谢衡月,颤抖着问:“方才官人说,要雇我们收秋,管饭,可是真的?”他的眼神充满期盼。
他们一路行来,已近乎乞丐,大的田庄皆有坞堡护院,高墙林立,不让他们进去,而小的村庄,情形也跟他们差不多,越走越要不到饭了。要不是说前方会有官家开仓放粮,这队伍里,十个有八个都支持不住了。
然而开仓放粮,也不过是每人给一些澄清的稀米汤,勉强饿不死罢了。可收秋是苦力重的活儿,雇短工,可是要管饱吃的。
谢衡月望着面前那一双双瞬间燃起希望的眼睛,心中叹息。
他压抑着翻滚的气血,面色平静地缓缓道:“自然是真的。你们前队变后队,前面开路,跟我们去山庄罢,先吃顿饱饭。”
当下流民们开始缓慢传递信息。麻木而濒死的人群,好像被这个消息点燃了。不再像方才相遇时候那般死寂,人们变得雀跃起来。
灰色的人流逐渐从稻田里,重新回到了田埂上。
袁腾义见事态平息,已经跃到了谢衡月身边,他急忙低声问:“王爷没事儿吧?”
谢衡月摇摇头不说话。袁腾义心中一急,看谢衡月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受伤了。
袁腾义急忙运起真气,为他疗伤。同时眸子一沉,他当机立断下命令:“骑兵一队留守,骑兵二队纵马下稻田,占领那个小山岗!”
谢衡月治军非常严明,从不让马踏稻田,是以袁腾义需要格外叮嘱。军令如山,传令官旗帜一挥,只听一阵人马嘶鸣,膘肥体壮的骑兵,瞬间便如同旋风一般,冲向那个小山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