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妖看了他一会儿,扑哧一笑,“哥舒,你真奇怪,其实你也总为别人着想,却总不让人为你着想,不止如此,你还看不得你在乎的人痛苦委屈。哥舒,你真是自私又无私。”
哥舒似情死不承认:“我不是。”
陈妖懒得与他辩解,她与哥舒似情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分,她自认把哥舒似情看得比谁都透。
陈妖说:“这次我来,不全是为了爹,也是为了天玄门和碧水宫。哥舒,我想把碧水宫并入天玄门,然后我代替爹,做天玄门的掌门。”
哥舒似情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想法,陈妖笑了笑,“你觉得我还在执着柳长烟的死,想着为他守寡是吗?前面是对的,后面就不对了。我是还执着与柳长烟,但并未想过用我余下的生命纠结在一个死人身上。我既然和柳长烟相识相知相爱一场,与他拜过天地在神明面前也做过许诺,我想我总该为他做点事。这就是我要为他做的事。”
哥舒似情道:“可是……”
陈妖打断他:“你放心,我真的想通了。柳明轩只有柳长烟一个儿子,现在他死了,柳家也就绝了后,柳明轩现在身体也不好,天玄门不该就这样败落,我见过哥舒府的败落,不想再经历一遍那样的事情,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把碧水宫并入天玄门,两派兼并为一派,这样一来碧水宫就沾了天玄门的正派名头,不会再被视为邪魔外道。当然,凭我的身份,正派不会买我的账,这就是我此来常州的目的,我要用我抗金的名声来洗掉我曾经邪魔外道的身份。”
哥舒似情瞪眼,“邪魔外道?你什么时候真把自己当邪魔外道了?我们真的是吗?”
“我们知道自己不是有什么用,别人不知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觉得别人的目光根本不用去在乎,我问心无愧,管他们甚事,可是我现在想想,觉得一味地这样想,其实也挺自欺欺人的,”陈妖曼声道,注视着窗外的雨,“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去在乎一点凡尘俗世的想法的。”
她说完,出门叫来天玄门和碧水宫的弟子去帮周梨的忙,她看周梨忙得团团转,便也不闲着,亲自去搭手。
哥舒似情看着这两个他此刻生命里最重要的女子,看着看着,不免苦笑了几声。
翌日早晨,江重雪推开了屋门。
赵眘的寒气已无大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三天后,忙完城中事宜的岳北幽回到府衙,来看望赵眘和其他人。
常州城已经缓过了一口气,但岳北幽脸色并不见有好转,他请了江重雪借一步说话。
等江重雪回来后,周梨找到一个空隙,才来问他所为何事。
江重雪变得和岳北幽一样凝重了,道:“是独松关。”
西路独松关那里,快要守不住了,一封求救的奏报传到了常州,期望向他们借兵。
独松关的位置也极其重要,万不可失。可常州也内忧外患,如何去救。
周梨觉得一泼凉水浇下来,雪上加霜。
周梨道:“岳将军是怎么说的?”
江重雪道:“他想让我拨出一部分我们的人来,去援救独松关。”
周梨点点头,明白岳北幽这么做的原因。
常州城由岳北幽坐镇,他是万不可走的,他一走,人心必散。不止他不能走,其他将领也□□不暇。
常州城才经历一场险些遭遇灭顶之灾的战役,此刻是严防死守的时候,岂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把兵力分出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请江重雪帮忙。他们腿脚快,武功好,是去援救独松关的不二人选。
周梨思索道:“你想拨谁去?”
江重雪回过头看她,“你觉得呢?”
周梨想了想,“小刀堂,还有点苍派,可以再加上天玄门和碧水宫,如果陈妖愿意的话。莫金光不能走,胭脂楼的实力是这些门派里最好的。温小棠也不能走,他经常能给我们出谋划策。哥舒似情的话,他要留下来对付阴公鬼母,前几次我们不是发现了金兵的兵器上都涂了□□么,我想必是阴公鬼母所制的毒,有哥舒似情在,可以为中毒者解毒。”
江重雪微微笑了笑,“我与你想的差不多。不过,要先问过他们的意见,他们愿意便去。”
暮色四合时,江重雪把这情况告诉给了众人,除了点苍派外,余者皆同意江重雪的安排。
姜珏原本也同意,可惜点苍派的弟子见掌门受伤,都不太情愿离开常州城。
江重雪看出他们未曾言明的意思,主动开口不必他们前去了,就让他们留在常州城。
姜珏听闻后眉头一直没舒展开,大概有些怪门下弟子如此不识大体,害得众弟子都不敢与他说话,就连宋遥前去送药汤给姜珏都被姜珏骂了一顿。
独松关那里刻不容缓,既已安排妥当,岳北幽便令他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当天夜里下起大雪,常州城的天气风云莫测,就跟这战局一样。
好在雪花下得缓,细碎地飘落,沾地便融化了,不至于阻碍明日的路程。
周梨在屋子里睡不着觉,起身去敲江重雪的门,想与他说会儿话,谁知她才推开房门,就听到了琴声。
七弦琴的声音无比幽韵,弹的是谢天枢用笛子吹的那一曲,换了琴来演奏,更显空远。
这曲子只有谢天枢慕秋华和哥舒似情会,这琴想必是哥舒似情在弹,也不知他哪里弄来的一把琴。
周梨听了一会儿,正要去寻弹琴的人,对面江重雪的房门也开了,于是两人提了一盏风灯,一同前行。
哥舒似情在院子里的一棵梅花树下弹琴,陈妖就坐在回廊下看着他,一条腿弯曲在美人靠上,见他们来了,冲他们轻轻一笑。
哥舒似情意外地穿了一身朱色,冬雪携着馥郁花香穿过曲折的回廊,飘满整个院子,他一身红衣跌宕香气雪光。
哥舒似情脸上的毒痕已全部消失,这么多年,他终于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大概是在雪中看他的缘故,少了几分风情,多了几分清冷。
他穿红色,紫为偏色,朱为正色,改偏为正,但依旧是好看得让周梨叹息。
周梨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也想长成哥舒似情和哥舒轻眉那样倾人国城的模样,可惜她的模样顶多也就被人赞声清秀可人而已。
周梨有点心酸,很有回肚重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