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扶尘当他是大为所动才会驻足，耐心停在原处等他缓神，连什么时候风长欢醒转，光脚偷溜到别处都没发觉，直到那人蹦蹦跳跳捧着颗圆润光滑的包菜到二人面前，探出头来晃了一晃……</p>
“不准到乡农耕地里偷菜！！”</p>
虞扶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先前在凌霄塔到底给饿成了什么德行，怕不是十年来都没吃过饱饭。</p>
他凶了一句，明斯年立刻回神，更加凶狠的斥他一句：“不就是颗菜头，买了就是，你才不准斥我师尊！”</p>
有徒弟给撑腰，风长欢躲到明斯年身后，噘嘴点头，还一拍那人肩背，适时令明斯年忘了伤神之事，专注于瞪眼和虞扶尘对峙。</p>
瞧那幸灾乐祸之人窃喜的表情……</p>
狗仗人……呸！！</p>
风长欢侧坐在白子背上，捧着颗包菜两眼放光。</p>
从前虞扶尘时常随无相佛修下山抚民，与人交往很是和善，好过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聋哑人，也好过一个摆着臭脸的公子哥儿，与村民商议着借了间空屋落脚，暂时安顿下来。</p>
他们算是无家可归，在风长欢尚未恢复灵力与神识前，总要安生几日算计日后何去何从。</p>
抱紧明斯年的大腿自是不会再缺钱花，不过这人心性太傲，向来只住客栈最上等的雅间，瞥着破败不堪，一看就是许久没人住过的茅草屋，眉头拧在了一起。</p>
“你就让我师尊住这儿？”</p>
虞扶尘心道从前在凌霄塔下，您师尊被捆着手脚泡在寒泉圣水里十年都没说什么，给不了他广厦千万间，总好过从前的苦日子，他自个儿都没说什么，少爷您也别挑三拣四了。</p>
话虽是真，却不能说出口来否则以明斯年的暴脾气再加上酒劲儿，说不准会爆发出超常战力，没必要自讨苦吃。</p>
同醉鬼是讲不清道理的，和对待半疯不傻的风长欢一样，都得哄着来。</p>
于是虞扶尘搓手上前，笑的像个奸商。</p>
“明大少爷您有所不知，如今十二州势力遍布各地，听闻昆仑处死你师尊后各怀心事的人也不少，万一给人看出些端倪，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为妙啊。”</p>
“那……也不必住在这儿吧。”</p>
“不然你有更好的去处吗？”</p>
明斯年：“……”</p>
“你看，连你师尊都还挺喜欢这儿的，不急于一时啊。”</p>
这会儿风长欢给足了面子，十分应景的蹲在草丛里，拔了把连钱草送到白子面前，爱不释手抱着包菜，血眸被菜叶映得有些发绿。</p>
想到师尊受苦十年，到头来重获自由还要受尽委屈，明斯年就觉着心酸，取走包菜后反手塞他手里一块裹着糯米纸的甜糖。</p>
牛乳味的，吃过后唇齿留香，绝不会再对包菜上瘾。</p>
好在他明白虞扶尘的劝告有利于局势，没再拒绝，使唤着丑东西去打扫房间，闲暇之余翻出珍藏已久的法器，待虞扶尘头上顶着蛛网回来时，他正在庭前给风长欢变戏法。</p>
明斯年手里拿着个葫芦，在那人面前倒立着晃了一晃，没有流出半滴水来。</p>
风长欢见状点点头，明斯年又将手覆在了葫芦嘴儿，念叨了一声：“梨花酿。”</p>
而后将瓶口对向他常用的银质酒壶，便有水声潺潺流入。</p>
原是件能满足他嗜好的稀奇之物。</p>
与明斯年相处的日子，虞扶尘明白这人心肠不坏，刀子嘴和坏脾气并不是他的缺点。</p>
饮酒才是。</p>
他手边是离不开酒壶的，甚至不会收在乾坤袋里，瓶颈处系有一条丝带可以挂在腰间，常人都是配着香囊饰品，唯有他挂着酒壶招摇过市，一看就是位纨绔子弟。</p>
“酒中仙，这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p>
明斯年并不反感这个绰号，美滋滋品了其中意味，心情大好：“听雨楼拍来的，这东西于我有用，千金也值得。”</p>
虞扶尘呛的直咳嗽，他听过听雨楼的琳琅珍宝价格不菲，却没想到明斯年能出手阔绰到为个不起眼的酒葫芦挥霍到如此地步，当真是穷奢极侈。</p>
“和其他物件相比，卖相并不出众的葫芦就是底价，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将美酒盛放其中，就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佳酿，世间仅此一件，也算稀罕之物了，要不是各位道友看在桃溪涧的面子上，指不定要散去我多少钱财。”</p>
这话哽住了虞扶尘，贫穷让他无法理解有钱人挥金如土的生活，摸着兜里仅剩的一片银叶子，还打算去为借了他们屋舍的乡农做些农活，赚回方才送出手去，还热乎着的那片叶子。</p>
明斯年站在他面前，周身散发着珠光宝气，令他自惭形秽，再说不出半句话来。</p>
他终于明白这只大橘的傲气是从何而来了，他本就活得优越，又怎么会瞧他上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