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陆九思登时无法反驳。总不能在旁人辛辛苦苦为他操劳的时候还和人拌嘴,他想了一想,只好问：“那你吃过了没？”</p>
澹台千里轻笑道：“没吃。你要烧？”</p>
陆九思方要点头,又被他噎了一句：“不是为了不生火做饭，宁可去练剑？”</p>
陆九思：“……”</p>
“来我家吃啊。”小姑娘在河边洗干净了伤口，将手上沾着的水珠一抖，仰头看向澹台千里道，“我已经把饭热好了。”</p>
陆九思有意逗她,问：“只请他不请我吗？”</p>
小姑娘豪爽道：“你们都来啊。”</p>
她一双眼睛只在陆九思身上停留片刻,就又转回澹台千里身上。先是偷偷望了眼他的头顶,估算两人之间身高差了多少，又暗中将他的臂膀与自己的比较，得出的结论无疑让人沮丧：要想长得这般高、这般强壮,恐怕要努力再努力才行。</p>
她的情绪都明晃晃写在脸上,叫人看了只觉得可爱。陆九思甚至想摸摸她的小辫儿,鼓励她再接再厉，偏生被她仰视、依慕的人没有任何反应。</p>
陆九思捅了一下澹台千里的腰侧,澹台千里才道：“好。”</p>
小姑娘立刻高兴起来,直说她从没把饭煮烂过，自家的傻瓜哥哥一口气能连吃三碗。</p>
她说上五六句,澹台千里也会回一声，陆九思更是与她相谈甚欢,能交流起“世间怎么会有做饭这么麻烦的事”、“不能只管吃就好了吗”诸如此类的话,引得小姑娘万分认同,频频点头，长辫在空中晃了又晃。</p>
河边四仰八叉躺了一地妖族少年，见到三人谈笑走过，神情都有些微迷茫。</p>
他们认出当中生得一双金眼的人是谁，也听说对方多年未归，一回族里却是带了个外族回来。他们知道对方血统纯正，天资卓绝，从小对他敬仰佩服，暗中许愿自己也要成为这样厉害的人物，正因如此，他们更加无法接受对方的“背叛”。</p>
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也没见对方问上一句，反倒见他与那个外族有说有笑。</p>
有少年激愤地喊道：“你别走！”</p>
这本是一时冲动，话喊出口后就后悔了。当对方真的停下步子，金眸睨来，逞勇的少年噤若寒蝉，半晌才低声质问道：“你为何偏帮外族？”</p>
澹台千里垂眼看他，回答与先前的小姑娘般一针见血：“是外族人打了你？”</p>
他们都是被小姑娘撂倒的，澹台千里也根本没有插手此事，谈不上偏帮。少年们只是瞧不过眼他待陆九思亲厚，待本族人却冷淡得多，才这般说。</p>
“你这时没帮，往后也定会偏心！”</p>
“我们都受伤了，也没见你过问一句，却站在那同他说了那么多话，这不是偏心是什么？”</p>
“族中居地，原本就不许外人进来，你还带他回来……从前怎不见你回来？”</p>
“都说你是族里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厉害人物，这些年族里遇上那么多麻烦，都是长老一手料理。既然从前你都不管，现在回来做什么？”</p>
众妖族少年心中积郁已久，越说越无所顾忌。</p>
起初还是就事论事，说到后来，直接埋怨上了澹台千里这个人，仿佛他不配生而为王，更不配得到众人敬仰，就该被永远封印在冰湖底下。</p>
被族人联手封印在冰湖之底的事可谓是澹台千里的逆鳞，陆九思听他们一提，便觉不妙，忙伸手拉了澹台千里一把。一拉拉了个空，澹台千里已缓步踱至那群少年身前，</p>
他的步子正停在那变回幼狼的少年身边，再朝前迈出一步，踩上了幼狼锋利的前爪。</p>
靴底与指爪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即，幼狼发出一连串哀嚎，直痛得满地打滚。它那锋利如精铁的前爪已从中断裂，爪根与骨头相连处不停地渗出鲜血。</p>
幼狼双眼布满血丝，它的同伴也均同仇敌忾，无声谴责澹台千里的暴戾。</p>
“本尊教了她如何打架，也该教你们一事。”澹台千里神色平静，仿佛看不见少年们眼中的怒火，“以多欺少，是为不仁；恃强凌弱，是为不义。”</p>
“你们若瞧不上那些仁义道德，本尊便换个说法。”</p>
“耍了手段，还没打赢，丢人现眼。”澹台千里居高临下，冷声说道，“本尊为何要过问你们这些丢人现眼的玩意儿？”</p>
众少年被他一番话说得懵了。</p>
他没说一个粗字，可句句嘲讽，仿佛真的没将他们这些人看在眼中，更耻与和他们同族。</p>
有人回味过来，轻声说道：“大人也没说错，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赢，当真丢脸。”马上就遭同族呸了一声，道：“你还叫他大人，我才不认这样的大人！”</p>
众少年吵个不停，澹台千里无心多听，说完想说的话转身便走。</p>
小姑娘快步追上，跟在他身后，仰慕道：“大人，你踩碎了丘三的手，是不是在教训他变回原形欺负人的事？是在替我报仇吗？”</p>
澹台千里道：“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