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时辰破晓,窗外雷声劈裂阵阵,城外还时不时传来活尸的咆哮声。
活尸即将破城、雨日也要来临,容不渔却仿佛和城中绝望之人格格不入,懒洋洋窝在秋千椅上饮酒。
险些被打成一盘散沙的犹襄蹲在一旁捏手——他没有容不渔直接化念为实的修为,只能像是捏泥人似的给自己捏身体。
还剩最后一只手臂,犹襄单手拢着最后的息壤聚成一堆,随意道:“你走后,钟敲了七下,届时雨日会淹城,现在若是不走,你只能划船出清河了。”
容不渔仰头喝了一口酒,淡淡道:“等他们醒了就走。”
犹襄回头:“怎么?”
容不渔笑了:“一旦出了这清河之境,那些人哪肯让我活着在三界蹦跶,到时候肃清者、追兵什么的肯定人多如云,他们跟着我……”
犹襄了然。
两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跟着容不渔到处躲避追杀,肯定过不了什么安安分分的好日子。
“让他们再睡一会吧。”
破晓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另一种人生。
犹襄将手捏好,安回了手臂处,稍稍活动了两下,才将外袍披在肩上。
窗外再次响起一声噼里啪啦的惊雷,犹襄身体微微一抖,默默朝着容不渔身旁蹭了蹭。
容不渔有了些许醉意,嗔着笑看着犹襄,问:“怎么,你怕雷?”
犹襄瞥了他一眼:“树都怕雷的吧。”
犹襄本相为被天劫之雷劈焦的灵树而炼制而成的灵器——大概是灵树被雷劈怕了,即使成了灵器,骨子里还是本能残存着惧怕。
刚开始惊雷劈下时,他整个灵体都在颤抖,唯恐雷将他劈成两半——许是在他拼命找地方躲起来的时候,二七才溜出去的。
容不渔笑他:“胆小鬼。”
犹襄沉默着看着他,突然视线移向容不渔身后,皱眉道:“你背后好像趴着一个人……”
话音刚落,容不渔动作如疾风,骤然朝后拂袖挥出一道灵力。
轰的一声巨响,半边房子几乎被他轰成一片废墟。
容不渔惊魂未定地起身,微喘几口气,才故作镇定地问犹襄:“还……还在吗?”
门板摇摇晃晃两下,哐的倒了下来。
犹襄:“……”
犹襄认真地说:“不在了。”
容不渔这才拍了拍胸口。
犹襄偏着头,握拳抵唇,拼命忍住笑容。
容不渔这才反应过来被涮了,抬眸瞥了他一眼,才去捡扔在地上的酒坛。
容不渔的动静那么大,在小房间里睡觉的两个少年直接被震醒了。
时尘刚一醒来,回想起他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诡异一幕,控制不住地惨叫一声:“妖怪啊——”
二七原本没醒,被他这声杀猪似的叫声给吵醒了。
他刚睡醒反应有些慢,慢吞吞地坐起来揉了一会眼睛,才后知后觉回想起那会说话的一团黑雾。
二七:“啊!妖怪——”
两个少年面对面地惨叫,攀比似的声调一个比一个高。
最后还是二七落了下风,捂着脖子咳了出来。
时尘哆嗦着道:“那黑雾……黑雾变成……就唰的一下、变成容、容容叔、还和我说话!”
前面颠三倒四的话二七没听懂,但是最后一句“说话”他却听懂了,忙附和地点点头:“会……会说话!”
两人面面相觑,正要打算再哀嚎一番,二七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时尘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那妖怪的事。
但是二七肚子越叫越响,饶是时尘现在后怕得要死,也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又饿了?”
二七没心没肺地点点头,他一饿,立刻就将那会说话的妖怪抛诸脑后,白穷被他从袖子里拎出来,二七捏着它的小翅膀晃了晃,道:“这个能吃吗?”
时尘接过来看了看,白穷睡得正熟,被翻弄两下有些不舒服地哼了两声。
时尘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二七只关心:“能吃吗?”
时尘抬手阻止他:“不是……这个是灵兽吧,看它爪子上的红线好像还是有主的,你把它吃了,灵兽主人不来找你拼命啊?”
二七有些不高兴了:“它现在就是我的了,吃!”
时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一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两人偏头看去,容不渔不知何时已推开了门,懒散地倚在门框上,含笑看着他们。
“这灵兽可吃不得。”
二七撇嘴。
“它是我的灵宠,初遇时,见它混体如墨,足如踏灰云,所以我起名……”容不渔道,“白穷。”
时尘、二七:“……”
两人不约而同地心想道容叔可能眼神不太好使。
“好好同它相处。”
犹襄不知何时在外面嗤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要我猜的话,你遇着它的时候应该是日子过的一穷二白,所以才起得这个倒霉名字吧。”
容不渔:“……”
容不渔偏头看了他一眼,才淡淡道:“这只是间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