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的青石板路全是潺潺水痕,容不渔撑伞遮住烈日,微微仰头看着头顶幽蓝结界。
二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瞥着地面上溅起的水,眉头紧皱。
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地跑上前,扯了扯容不渔的袖子,小声道:“水……”
容不渔正在想是何人能有将护城界撕开一个口子的修为,闻言疑惑低头:“怎么了?”
二七指了指地上的水,又点了点容不渔的手腕。
“水……”
容不渔这才明白过来,他勾唇一笑,道:“无事。”
长街的遮雨布上融化的雪水潺潺往下流,走过时总有几滴水溅到身上。
容不渔轻轻一挥手,空中的水珠被他随手召来,悬在指尖三寸处,微微旋转着。
二七看来是被他之前的伤口吓到了,瞧见水忙踮着脚尖伸手去接:“当心!”
容不渔屈指一弹,指尖上的水珠瞬间散成一缕白雾,飞快不见了。
二七这才发现,周遭的水滴在触碰到容不渔周遭时,不知被什么力量直接击散成丝丝缕缕的白雾。
容不渔将满头是汗的二七拢到伞的阴影下,笑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清早那滴水太过猝不及防,容不渔根本没来得及撑起灵力便被滴了个正着,而现在他已有了准备,就算一盆水泼下来也不会有丝毫问题。
二七被他忽然伸手吓了一跳,明明想要靠近,但还是艰难压抑着,不自然地往旁边跑。
“我……我不热……”
容不渔道:“你脸上全是汗,还说不热——别动!”
容不渔再次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还将伞往一旁歪了歪,挡住日光。
二七一靠近他就浑身紧绷,似乎极其紧张,但是细瞧之下,他眸中却满是遮掩不住的小欢喜。
容不渔双腿修长,跨上一步赶上二七的三步,他一路缩着肩膀挨着容不渔小跑着往前走。
没一会,两人穿过长街,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护城界破口处已聚集了许多人,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商议要如何是好。
容不渔远远瞧着,眉头轻轻蹙起。
二七捏着容不渔的袖子,仰着头乖顺道:“不去看看吗?”
容不渔摇头,道:“再等等。”
两人出门时已经傍晚了,刚过冬日,烈日迟迟不下山,一直到了戌时三刻,天幕才逐渐暗下去。
城界破口处的人也散了七七八八,只留了两个灵器在周围漂浮着。
这段时间,容不渔已经靠坐在城墙旁睡了一觉,二七蹲在一旁为他撑着伞,暗红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当最后一缕日光落下荒原后,本在熟睡的容不渔突然张开了眼睛。
二七被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赤.裸裸的视线。
容不渔并未多注意他的眼神,撑着手站了起来,神色难得有些肃然。
二七耳根发红,正要将伞阖起来,却被容不渔伸手阻止了。
他弯下腰一把将二七抱在怀里,低声道:“抱紧我。”
二七一愣,浑身霎时僵成一根柱子,耳旁一阵嗡鸣,连眼前都在冒着金星。
“我我……我……”
容不渔单手撑着伞,看到少年僵着一动不动,轻轻“啧”了一声,伸出另外一只手扶住少年的腰,将他按在自己怀中。
“抓稳了。”
他说完,身形瞬间拔地而起。
二七只感觉耳畔呼啸一声,有些愕然地随意一瞥,发现两人竟然置身高空之中。
容不渔搂着二七轻飘飘地落在高耸的城墙之上,高空一阵夜风卷着炎热之气吹拂而过。
二七被他松开,浑浑噩噩地站着,一时没弄清现在是何状况。
容不渔将伞递给二七,这才来得及问道:“怕高吗?”
二七茫然摇头。
容不渔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二七的身体猛地一僵,一把抓住了容不渔的袖子,不知是不是太害怕,声音有些发抖。
“你……你要去哪里?”
容不渔看他小脸苍白,心下一软,柔声道:“我下去瞧瞧,很快就回来。”
二七抖声道:“我也要……去。”
容不渔无奈道:“太危险了,你乖乖地在这等着,我处理完便来接你。”
二七瞳孔轻微地发散,身体微微发着抖。
容不渔耳畔的引魂铃之声越来越急促,他来不及多思考,轻揉了二七的头一把,没再废话,纵身跃下城墙,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二七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挣扎着冲着容不渔的身影伸出手,徒劳地发出一声绝望的“啊”。
恍惚间,被丢弃的恐惧和绝望从心头铺天盖地地涌上来,深埋记忆深处中的片段也在眼前一一闪现。
那身披白袍的少年冲他微微弯眸:“等我回来接你。”
说罢,毫不留情转身便走,只留给他一个仿佛被夕阳融化了似的背影。
二七突然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一旁的伞被狂风吹起,滚了几圈飘下了城墙。
容不渔脚尖踮起,悄然落地。
在日落的那一刹那,引魂铃催魂似的响彻耳畔,容不渔在清河之境七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