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头像素不高,画面分辨率很低。八点零五分,言嘉从洗手间出来,与此同时,江可舟的身影进入摄像范围。十几秒后,两人擦肩而过,言嘉转过拐角消失,江可舟进入洗手间。自始至终,两人没有任何停顿交流,看起来就像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可在熟悉内情的人眼里,这种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怪异。
言嘉与江可舟同时出现的一刻,叶峥像是被人随手拨了一下心弦,无数念头混杂着猜疑纷至沓来,思绪嗡鸣,震颤不休。从前种种仿佛有了新的组合方式,在他脑海中飞速排列出一个全新的“真相”。
监控视频还在继续,江可舟的身影始终没有再从那道门中走出来。
保安拉了快进,十五分钟后,两个清洁工推着一辆酒店清洁车离开洗手间,走向走廊另一端。
“停。”叶峥与叶峻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致答案。叶峥转头问酒店负责人:“这些清洁车最后会被推到什么地方去”
“后、后门,”酒店负责人在空调房里出了一头冷汗,“后院湖边有专门的洗衣房。”
今天酒店有重大活动,前门的安检非常严格,但后门是员工通道,一旦从那里脱身,便犹如鱼入大海。而从江可舟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运走一个大活人肯定要开车,有这个时间都够开出城了。
叶峥闭了闭眼,站起身:“带我过去。哥,樊川借我用一下,你留在这儿帮我盯着后院监控。”
洗衣房门前停着二十几辆相同规格的清洁车,叶峥带着两个助理严知行和周樊川站在院中,环视四周:“所有的清洁车都在这里了”
“是,叶总。我已经让所有保洁员都把手头的车都交过来了。”
“好。”
叶峥点点头,侧脸像一尊夜色里的灰白石雕,喜怒都藏在石头下,只剩融化不了的冷硬,“一辆一辆地翻。”
周樊川和严知行都跟了叶家兄弟好些年,积威之下,绝无二话,立刻不避脏乱亲自上手翻找。西华盛景统一配备的是箱式清洁车,上层放织物,箱柜中放清洁工具。叶峥回忆着监控里的画面,只记得车上堆放了不少毛巾,清洁车一侧挂着黑色塑料袋……如果江可舟被藏在箱柜里,那么原来那些清洁用品放哪儿去了
叶峥扫视四周,突然走向院子中离洗衣房最远的那辆车。
这辆车与其他手推车并无太大区别,只是黑色塑料袋绷得很紧,像装着一兜沉甸甸的东西。
叶峥在车前蹲下,伸出去的手指尖竟然是微微颤抖的。他拉开不锈钢的柜门,第一眼望过去,目光立刻像被黏住一样凝固了,
一张黑色房卡静静躺在水迹斑驳的柜底角落,西华盛景酒店的logo浮雕其上,在这凄寒冬夜里依然闪烁着高雅的银白光芒。
叶峥的心跳停顿了半拍,随即剧烈地搏动起来。
方才被他压下去的酒意仿佛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攻,一股作气地冲上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叶峥眼前是全黑的,眩晕感冲得他几乎没蹲住,用手撑了下地面才没一头栽进清洁车里去。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提起一口气,再度把那股晕眩劲压下去,拾起房卡后扶着清洁车站起身。脑海中作乱的嗡嗡声被强行擦除,他咬了下舌尖,正待说话,周樊川举着手机跑过来,叶峻八风不动的沉稳声音从听筒那段传来:“阿峥,过来一趟,监控拍到了疑似绑架的车辆。”
江可舟用力一挣,在铁笼上磨出缺口的胶带应声而断。只是他没控制好力度,手腕在铁笼尖锐的棱角上拉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血止不住地往外渗。笼子里的大狗闻见血腥味愈发兴奋,喉咙中发出低吼,狂吠不止,有的甚至开始用身体撞击笼门。
这场景虽然看着可怕,但狗毕竟都关在笼子里,对他没有太大威胁。深夜里一屋子狗叫成这样也没人查看,想必绑架犯早已离开。江可舟只能想办法自救,否则被关在这里一夜,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他手指僵硬地撕掉胶带,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麻醉剂的后遗症仍未完全消退,猛一站起来晕得不分东南西北。
江可舟捡起地上的手机揣回口袋里,现在还没时间给叶峥回电话。在这里多待一分钟都有危险,他身在整座养狗场的最深处,要走正门必须从两排疯狗中间穿过去,而且前门有很大可能是上了锁的。他想了想,踩着一边的空铁笼攀上窗台,将窗户推至最大缝隙,然后稳住身形,一脚踹上玻璃外嵌的塑胶框。
与窗户相连的薄铁片应声而断,白色窗框咔地裂成两半。
接下来只要跳出窗户,就可以逃离这个恐怖的养狗场。江可舟正要蹲下身,从这个不够宽敞的窗户里钻出去,耳边突然传来一记不祥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