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谈判, 自然得周旋几个来回慢慢谈。但好在是有得谈的,虽然徐彦觉得留全尸可能会有些悬, 但是,把嬴王尸首让嬴家人带回乡下老家安葬,还是可以争取的。
只要嬴家肯退一步, 徐彦此局面就不是僵局。
徐彦走后, 嬴鸿对自己母亲说“父亲于新帝乃是灭门之仇, 他如今能不计较嬴家满门已是格外恩赏,又如何会答应留父亲一个体面?不对父亲极尽羞辱, 他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先太子。”
嬴王妃手扶着桌沿,慢慢坐了下来说“我知道。”
嬴鸿立即朝母亲扫去一眼,垂了眼眸来, 心中已然猜得到母亲的意思了。
果然, 就听那边嬴王妃说“我的目的, 自然不是求陛下留你父亲全尸。但既然陛下有诚意, 找人来谈判, 想来也是不希望开战的。所以,我先提出一个他做不到的要求,之后再慢慢周旋, 各自退一步,也就能达到我的目的了。”
嬴王妃叹息一声,也承认“你爹爹有好, 也有错。而辅助从前的九王屠杀东宫, 便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他有野心, 你姑母也有野心,但母亲没有。所以,当年为了此事,母亲与你父亲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但到底是夫妻一场,他始终是爱我的,也对我很好。我想着,不管陛下处于他什么刑罚,只要最后能把他尸骨带走,也算是圆满了。”
又对儿子说“这就是报应,是咱们嬴家的报应。我原以为咱们一家是留不得一个活口了,没想到,新帝仁厚,并未赶尽杀绝。鸿儿,即便日后不再有荣华富贵,即便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也要做力所能及之事报效朝廷。”
“做不了官,我们可以做生意。日后你跟央央有了孩子,有了孙子、曾孙……他们不能参加科举,但却可以从军。人如果想好好活着,便可以活得多姿多彩,活得有价值。娘别无它求,如今只希望你们兄妹几个好好活着,好好做人。”
“娘这里还有点钱,咱们去乡下做点小买卖。你弟弟性子暴躁生性狂妄,他怕是心中怨气不少。日后,你该管教的还得严厉管教。”
嬴鸿答应了自己母亲“是,孩儿谨记在心。”
徐彦回京后,立即进了宫。魏昭听后,垂头沉思一瞬,而后对徐彦道“想给嬴贼体面,留全尸,这是不可能的。但嬴夫人爱夫情切,朕可以理解。徐彦,你再出城一趟,就告诉嬴家,说,朕会割了嬴贼头颅,卸了他四肢,挂于城门口示众三日。京城中人,可以任意对其尸骨打砸、吐口水、辱骂……极尽羞辱。过了三日后,朕会命人将其尸骨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你跟嬴夫人说,到时候,她的人可以悄悄去捡了尸骨带走,朕不追究。”
于是徐彦又立即跑了一趟城外,嬴夫人答应了。嬴家的事情和平解决后,叶榕去了宫内关押嬴凤的地方。
嬴凤之前是被高宗关起来的,后来魏昭入宫后,也一直将她关押看管着。叶榕从魏昭那里讨了个准后,去了嬴凤那里。
嬴凤虽然被关押,身边也没什么亲信心腹,但京中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嬴家一夜之间成了罪人,嬴凤自然也从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沦落为罪人之女。管事的人为了讨好新君,自然对嬴凤百般羞辱。
不让她吃饱,就算送饭来,也是馊掉的饭。但好在嬴凤不是那种娇气的人,馊饭也能吃。
她已经挺久不见外面阳光了,当殿门“哐当”一声打开,缕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嬴凤还有些不习惯。
迎着刺眼的光,嬴凤看到一个纤长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走得近了,她才瞧清楚那个人的脸。
她冲她笑了笑,然后起身行礼。
叶榕说“我来看看你。”又指了指一旁,“你也坐吧,坐下来一起说说话。”
“多谢皇后娘娘赐坐。”
叶榕直言说“你是愿意留在宫里,继续呆在敦郡王身边,还是愿意随你母亲兄弟离开京城。”
敦郡王是魏昭赐封给之前的太子朱寅玮的封号,这事,嬴凤也知道。
嬴凤没有犹豫,只说“多谢陛下与娘娘的厚爱,罪女没有想到,行至此,还能得一条生路。母亲年迈,需要人照顾,罪女愿意去照顾母亲。”
嬴凤的这个选择,倒是不出叶榕意外。
她明知道敦郡王心中没有她,又明知道母亲兄弟已经获了罪,成了庶人,她又怎么还会愿意留在京城享福呢?
叶榕点头“既然你做好了选择,等过几日,便放你出去。”
说罢,叶榕起身欲离开,嬴凤却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我两次害你,你可知道?”
叶榕点头“我知道。”又说,“但我明知道你害我,却也将计就计算计于你,你我之间两不相欠。我也知道,你当时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
嬴凤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心里好受多了。嬴凤身子瘫软在地上,一个人捂着嘴巴泣不成声,叶榕也没安抚她什么,直接离开了。
魏昭给朱寅玮郡王之位,乃是与高宗之间达成的互换条件,而且,朱寅玮敦厚憨纯,也无野心,所以,魏昭倒是不愿赶尽杀绝。但对之前的顺王朱寅珩……朱寅珩与荣国公府顾家交情很深,且这个人也是个极为能忍的,魏昭对他信不过。
但又想着其实他这短短十数年来活得也跟个笑话一样,若是真下狠手赶尽杀绝,魏昭也做不到。连嬴家家眷他都能放过,何况是朱寅珩?
既然暂且没有决定,魏昭便一直让他继续住在顺王府内。只不过,依旧派不少人将顺王府阖府团团围住,也算是暂时罚了他禁闭。
新帝登基,改朝换代,起初几个月有很多事情要忙。到了年后五六月时,魏昭才渐渐闲了下来。
处理完奏折,魏昭展臂伸了伸懒腰,正欲起身往皇后宫里去,却有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说“荣国公府顾家大爷顾旭求见陛下。”
“他来干什么?”
魏昭登基后,一应论功行赏,但顾家不但没得封赏,反倒是被魏昭变着法子收了权。顾家也从先朝时候的一等公府,变成如今无人问津的“落魄”贵族。
新朝新气象,新君自然也有自己宠幸的朝臣。而顾家,早不是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