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谓枫身随心起,长剑在身侧游动,有细碎的雪花随着她的身势而起,在她周身飘动。
收势,收剑,她足下用力,剑随身动,妙不可言,身后飘浮的冰花缓缓落下。
师傅果然没骗她,倘若她想习武,天下间没有她学不会的武功。
此时半个时辰已到,谓枫看向石上站着向梨,向梨也有感应般望向了她,接着她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要从石头上跳下来!
谓枫急冲过去,发现向梨却已经稳稳当当落了地,两人瞬间凑的极近。
“……”
“……”
相顾无言。
“为何忽然跳下来”
谓枫脸色阴沉。
七尺高的石块,没练过功夫的寻常女子突然间跳下,纵是不伤筋动骨也要腿脚不便好几天,谓枫让她在石上站立,其实石块留了足够的空间,她本不会掉下来,没成想她却是直接跳了下来。
“让师傅担心了,我也不知自己当时做何感想……只隐约觉得,我不会受伤,我可以跳下。”
谓枫十分疑惑。
“你……可曾接触过轻功么”
向梨站在一片月光下,双眉紧蹙,美不胜收,她眼里眸光有些复杂,旋即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谓枫注意到了她的细微表情,追问:“怎么可曾接触过”
“接触过。”向梨神色恢复如常。
“何时”
“今年乞巧节时,村中年轻女子一起在河边洗衣,路过一个似是急着赶路的外地游侠,游侠见到不少漂亮女子,便从岸上施展轻功飞渡到水面之上,使了水上漂的功夫,一路踏水。”
“后来呢”谓枫迫不及待追问“这名游侠见你生得漂亮,便教了你水上漂的功夫”
“不”向梨打断她,“因着他语气轻佻,在水上挣扎地困难,腿脚拍起泼天巨浪,打湿了沿岸所有浣衣姑娘的衣裳,被骂到现在。”
“……”
谓枫哭笑不得,嘴角扯了两下,两道长眉弯了弯。
向梨见她这般模样,低头嫣然一笑,等到谓枫看过来时,又立刻恢复成平素模样。
向梨跟着说:
“我两年前昏迷不醒,被山上采药的向叔救起,我却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也不记得姓名中,向叔姓向,因着门前有片梨树,便为我取名向梨。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向梨倒也坦诚,对谓枫吐露了实情,神色一片黯然。
谓枫知晓幼时记忆对一个人的深刻影响,不知如何开口。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反倒是向梨说道。
此时天也已经亮了。
起初谓枫学轻功之时,可以从四更天练到月明星稀,倒不是她有多勤奋,只是她对自己认定的事分外用心,而如今若不是背上的刀伤,她也一样会练剑。
两天没回家的向叔采药回来了,还带回了些猎物。
四人上桌,桌上满满摆了四个菜,其中大多是白菜土豆,只有一道腊肉是荤菜,向姨不断往谓枫向梨两人这边推。
“梨儿,你多吃点,怎地一年多了,也不见你长胖。”
老妇人目光里便多了几分忧心忡忡。
向梨点点头,闷不做声地夹着盘里的腊肉。
谓枫不动筷子,正酝酿着怎么开口。
“快过年了,这几天让她叔多去采药打猎,去镇上换点东西回来,咱家还是第一次过年这么热闹呢。”
老妇人虽是乡野妇人,病痛缠身,却分外淳朴通透,她的意思是想留下谓枫过年。
“老夫人的救命之恩,谓枫无以为报,只是…”
“不可。”老妇人打断她:“你一个姑娘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可刚刚好转就又离去,老身虽不知道姑娘你的事……咳咳,也不识字,却也知道不能这么办事,你就留下,跟梨儿做个伴,教她一些外面的事,老身也就放心了,莫非姑娘是嫌弃老身家贫了吗”
向叔在一旁附和,频频点头,一顿饭吃的尚算安静,只是谓枫去意已决。
向叔是个猎户,以采药打猎为生,经常不在家,这天饭后,向叔却拦下了她。
他老实憨厚,人好像不太聪明,木讷讷的,一张脸饱经风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他站在长身玉立面带笑容的谓枫前,不断搓手,有些紧张。
“何事”
“两年前…我在山里采药,捡到了她,将昏迷不醒的她带回了家中,大夫说她脑部受伤,二十年间的记忆也因此消失,所经历过的人、事已经全部忘记,她醒来时便一言不发,我和她娘花了一年时间才让她愿意开口说话,慢慢地……她才正常了。”
显然向叔向姨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姑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贵人,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谓枫没有立刻接话,等着面前紧张的汉子开口。
天气极冷,男人牵着的马拖着车,马蹄不住踢踏,从鼻中喷出白气,山风冻人,将男人矮瘦身材勾勒地一览无余。
“我一看你,就知道此处留不住你……她娘,自从生了一个孩子落下病根后,便一直不快活,直到梨儿来了,我们俩一辈子就这样了,只盼着……”
谓枫打断她:“去留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不能强迫她留下。”
向叔见谓枫误会了她的意思,慌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只怕有一天她娘忽然去了,我也不能独活的,到时候,梨儿孤身一人,若想起往事能寻她先来人家更好,若想不起,就要麻烦姑娘你……”
男人语气又慢又卑微,眼中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救了我的命,你们也对我有恩,我会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