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早晨,谓枫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做什么去”
向梨犹豫片刻,缓缓开口:“师傅……昨日我听到有人来家中催债,年关将近,我准备去采药换钱。”
谓枫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向梨穿了粗布麻衣,提着一个罗筐。
以往向叔从不肯让她去采药,她只是负责将向叔采的药归类整理,拿到城中去卖,一年下来,也基本认全了草药种类。
昨日她听到催债的人来势汹汹,向姨拖着病体赔笑,低声下气说过几日一定将银钱还上。
她出了门,走到十里外的一座山上,草药的门类渐渐多了起来,向梨拿出背筐中的铁锤与铲子,寻到一颗草药时便耐心地将其与泥土一起挖掘出来。
山势险峻,沟壑纵横,常有断壁深渊,从远处看,山势缭绕在云雾中,人烟稀少,因此灵草灵药数目可观,却因为山势太险,药农一般不敢来此采药。
她喜欢来到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山谷底部,有一滩泉水,春夏时积水有齐腿深,泉水清澈,常常有蝴蝶四处飞舞,她自己发现了这个地方,称为蝴蝶泉。
向梨用衣袖擦了擦手上泥土,对手上纵横遍布极不美观的老茧视而不见,继续四处张望,猛然发现远处峭壁上长着两株绣春草。
绣春草有大补功效,价格昂贵,一株便值向叔一月打猎采药收入。
另一株么,带回去给向姨熬汤,她便不会这般撕心裂肺地咳嗽了。
峭壁之上有一颗歪脖子树,树边不远便是两株绣春草,岸上下到树上,用铁锤勾在峭壁上固定住身体,便可摘取,不是什么难事。
向梨按照心中盘算,踩在歪脖子树上,树枝便发出一声清脆响声,颤颤巍巍地晃了一晃。
如果此刻向叔在,一定狠狠教训这个平时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重话的女儿。
向梨此刻心中出奇平静,她尽量稳住身型,慢慢拿出铁锤,探身出去。
她手臂运足力气,定了定神,挥起铁锤尖端像峭壁凿去,谁知下锤之处并非坚硬岩石,而是一些看似结实实则已被山风雨水侵蚀的松土,一锤下去非但没有固定住自己,铁锤脱落,带起一片松土,向梨身子猛然下落,失去平衡。
极为慌乱的一刹那,向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却已经被一个人揽去,她下意识抱紧,四肢都缠在对方身上。
她犹如被一团清风拖住,飘荡了几下之后落在两道峭壁间的平地上。
谓枫抱着她,来到蝴蝶泉边,将她放下,她的心脏才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大口喘气。
她觑了她一眼,转过身,衣袖一动。
以往两次,谓枫总是很快消失或出现,这是向梨真真正正第一次看见谓枫施展轻功。
谓枫要帮她采药。
她的师傅身形飘荡,双袖随风而动,足尖在峭壁上轻轻点了几下,十分随意便到了绣春草所在位置,好似闲庭漫步。
而后她转身,踏着风,慢悠悠飘到地上,停在向梨面前,摊开手,手中是两株完好的绣春草。
飘若惊鸿,矫若游龙。
谓枫头上系着青色发带,色带与长发一起披散,她落地以后,衣带才慢慢贴回她的背上,谓枫站在她面前,宛如神仙,背后是拨云见日的温柔日光。
“这样危险的事,怎么不跟我说我若非想四处逛逛,再晚来一息,你这双腿就别想要了。”
其实是被吵醒之后睡不着,便跟着过来了。
“谢谢师傅……”
向梨不知怎么地突然有些别扭,目光躲闪,提起背筐检查其中草药,让自己不去看谓枫,慢慢抚平心跳。
这一天二人一共采了不少草药,有谓枫这一得力助手,这一片峭壁上的药已经被她们游刃有余地摘个精光。
天下第一采花贼来采药,她们才是真的大手笔。
此后几日两人便一同出去,谓枫会选择一些高度适中的草药让向梨摘取,一开始向梨还免不了束手束脚,几日以后她便能稳稳当当摘下一些并不太高的药了。
一连阴沉了几日,今天暖阳出现,明日便是除夕。
一大早谓枫便被向梨带着去镇上换药。
谓枫穿了洗的干净的衣服,准备为自己覆上易容,却顿了顿,把做好的易容膏放在怀里。
易容久了,她还能摘下么
待谓枫出了院子,向梨已经在外面等着她。
向梨穿一身黑色衣衫,衬得她肤如春雪,面若梨花,她正侧身看着门前光秃秃的梨树。
“走吧。”
等谓枫走近,才察觉到,原来此时向梨也没有在脸上涂黄胭脂。
两人牵着马车,慢悠悠赶着马,向叔虽已经将两轮马车改成了四轮,瘦骨嶙峋的马依旧走得踉踉跄跄,两人无话,等到了镇上才开始闲谈几句。
她们都没有着妆,虽打扮简易,却让人可以一眼分辨出女子身份。
两人并排而行,模样气质太过,路人频频侧目。
谓枫本不想招人注目,只是易容膏药已经所剩无几,不够用两次的了,她也早已打算出来打探一些祁笑的消息,于是四处观察着有无不对劲的地方。
在一些人流往来频繁的地方,会有官府专门设置的木板,上贴一些告示,谓枫凑近,斜了一眼,发现上面贴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的正是有八分像祁笑的画像。
祁笑是她易容后的模样。
来往有行人啧啧两句:“这采花贼长得真是俊呐。”
采花贼本人在人群中哭笑不得。
不远处,有锣鼓声与叫好声,木台子下方聚集了一大拨人,跟着台上比划的人一并热闹着。</p>
向梨和谓枫从药铺走出来准备喝着茶水,正看到台上一位娘子手持木枪将一名大汉挑下台,台下众人一片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