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不错,午间日头正大,暖洋洋的,许京华骑着马慢悠悠上桥过了河,正想着要不要拐去会通桥那边逛逛,西街那边忽然传来两声短促的哨声。
她一下勒住了马,侧耳倾听。
西街两面商铺林立,街上也人来人往,十分喧闹,她等了一会儿,没再听见有哨声,拍拍马又往前走,却没走几步,就又听见一声长长的哨声。
许京华立刻翻身下马,把缰绳往随从手里一丢,就快步转进了西街——这绝对是她自己做的哨子!
吹哨子的人似乎心绪不佳,一直乱吹一气,时长时短的,好在没停,许京华追着哨声,一路穿梭,最终停在一间稍显冷清的茶楼门前。
哨声没了。
她迈步进去,问迎上来的茶博士:“我同人约了在这儿见面,不知道来了没有,是一位带着随从的俊俏公子。”
茶博士道:“楼上雅室有一位,不知是不是公子约的,要不小的带您上去问问?”
许京华跟着他上了楼,一看守在门口的人,就说:“不用问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里面就“吱”一声哨子响,茶博士皱眉缩脖,许京华:“……就是他,多谢,你去忙吧。”
雅室门口守着的正是钱永芳,他先前听见有人上来,还瞅了两眼,待见着来人是个少年,更不在意,谁知那少年竟然径直走过来,再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郡……”
“嘘。”许京华不让他出声,自己伸手敲敲门。
里面不应声,她干脆自己打开门进去——门内是一座木雕屏风,挡住了室内的人,许京华回手关上门,正待走进去,太子殿下不耐烦的声音突然传来:“不是说了别烦我么?”
啧啧,脾气真是见涨,许京华笑眯眯绕过屏风,见太子殿下背对屏风,斜倚凭几,手里拿着自己送他的竹哨,又要往嘴里送,忙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刘琰一惊转头,看见是她,瞬间跳起来,惊喜道:“你居然听见了?”
许京华走到他跟前,笑问:“我耳朵灵吧?”
刘琰笑着点头,许京华却突然皱眉摇头:“不过你吹得也太难听了。”
“……”
“坐吧,你怎么躲这儿来了?”许京华反客为主,走到茶几另一边,跪坐下来,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喝。
刘琰缓缓坐回去,望着许京华,仍然觉得像是在梦中。
“我打发人去你府里问,说你不在家,就随便走到这儿了。”
“我去叔父那儿了。你怎么了?谁惹你了?气哄哄的。”
刘琰低头把竹哨收好,没有回答许京华,却问:“你猜李家第一个派来找我的人,是谁?”
许京华认真想了想:“是那个李奂云吗?”
刘琰摇摇头,冷笑道:“他们姓李的最会借刀杀人,当然不会让自家孩子冲锋陷阵。”
“那还有谁?”李家在京城也没什么人了吧?
“陆璇。”
许京华一惊:“你那个好看的表妹?她、她怎么还掺合这些事?”
“她不是‘还’掺合这些事,她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用途。”刘琰面色极冷,“李弋真是老谋深算,叫个无依无靠的姑娘来牵线,就算万一出什么差错,也牵连不到李家本支,真是……”
“臭不要脸!”许京华听他一说,也怒极拍案,“什么东西?”
刘琰愣神看她一瞬,扑哧笑了,“你说得对!他们确实臭不要脸,不是东西!哈哈哈!”
骂个人都能把他逗笑?许京华莫名其妙,“可是真定长公主都被关在宫里了,陆姑娘姐弟难道还住在公主府吗?”
“没有,他们先在李弋女婿家里住了段日子,不知怎么又搭上荣王府,大约是陆太妃的关系,我是在福先寺遇见他们姐弟的。”
一说福先寺,许京华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顿时有点不自在,忙问:“那她怎么说的?”
“无非是很同情我的境遇,愿意为我出力,说服李家施以援手云云。”
“难怪你生气,这样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陆姑娘也……”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刘琰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我……我一时觉得,她是咎由自取;一时又觉得,她原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命数如此,倒是我无能,帮不上忙……”
“这当然不能怪你了。你自己没被李家牵连都不错了,要怪还是怪李家不好。”许京华把他那杯冷茶倒掉,重新给他沏了一杯,“还是想办法尽早解决此事吧,只要没酿成什么大祸,到时咱们再跟皇上求情,请皇上饶她一回。”
“咱们?”刘琰忍不住重复。
“嗯,我和你一起求皇上。”
刘琰终于笑了,却故意问:“我求情也还罢了,到底是表亲,你去了,父皇若是问你求的什么情……”
“我为了殿下你呀!”许京华理所当然道。
刘琰心一跳,目光与她对上。
许京华却只和他对视一眼,就躲开了——太子殿下双目明亮,光芒灼灼,照得人心慌。
“呃,我给你壮胆嘛。”她干笑两声,又随便扯了句话问,“过几天普宁长公主生辰,你去吗?”
刘琰看着她,缓缓笑起来,低声说:“你去我就去。”
许京华抬头斜他一眼。
“真的,我本来不想去,但你去的话,我一定去。”
许京华觉得自己又轻飘飘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