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在后殿等了很久, 才等到皇上离去。
她一溜小跑到殿门口迎太后, 本来张口就想问事情怎样了,却在看到太后脸色后, 又咽了回去。
“娘娘累了吧?”许京华伸手扶住太后手臂, “咱们先吃饭, 吃完您躺下歇歇。”
“我陪皇上吃了一点,你吃了吗?”
“我也吃了一点儿, ”许京华笑着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一比,“离晚膳还早呢,咱们再吃点儿垫垫吧?大公主方才睡着了,也没吃饭呢。”
太后点点头, 让人去看大公主睡醒了没有——这孩子被送来以后,吓得一直哭, 哭累了就睡了。
庆寿宫有小厨房, 祖孙两个进殿坐下, 不一会儿饭就重新摆上了桌,
大公主也牵着庆寿宫嬷嬷的手出来了——她被送来时,身边原先服侍的人一个没有,太后只得另安排嬷嬷照顾。
小姑娘眼睛还是肿的,人也蔫蔫儿的,给太后行完礼,就问:“娘娘, 琼儿能不能回去找母妃?”
太后道:“先吃饭,吃完饭, 我有话告诉你。”
大公主已经九岁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幼儿,她虽然从小被宠惯着长大,不似兄长们心思机敏,却也从太后脸色中看出些不对劲,当即小嘴一扁,又流出泪来。
“娘娘,您救救我母妃吧!”大公主跑到太后身边跪下,一边哭一边说,“她……她……”
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却“她”不出个所以然——她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哪里知道母妃做错了什么,让父皇大动肝火,只能继续哭泣。
太后叹口气,扶起她拉到怀中,一边拿了绢帕给她擦脸,一边柔声说:“琼儿别怕,你母妃没什么,只是做错了事,得受罚,你父皇要送她去上清观清修一段时日,静思己过。你就先在庆寿宫住些日子,等你父皇气消了,再求他让你去见你母妃,可好?”
“那……那要多久啊?”大公主抽噎着问。
“我也说不好,不过琼儿乖乖听话,好好吃饭,不让你父皇操心生气,他就能快点消气。”
大公主今天见到父皇真的发怒,还是很畏惧的,终于渐渐止了哭泣,坐下来吃了点东西。
吃完以后,太后让人带着大公主出去玩,如今秋高气爽,正是适宜户外活动的时候,小孩子有人陪着玩,不一会儿就有了笑模样。
“这里面怎么还有贵妃娘娘的事?”许京华憋了一肚子疑问,“还把皇上气成这样。”
“蠢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真是没人想得到。”太后扶着许京华的手,站在窗前,低声讲述前因后果,“皇上之前不是冷落过她么?真定长公主就想方设法搭了条线,把一个内侍引荐到长乐宫去,说是有法子帮她做皇后,还能让瑜儿做太子。”
“那个法子不会就是……”
太后点点头:“她听说闵烈皇后婚前曾与楚询有段旧情,如获至宝,早就想禀告皇上,可是真定他们还另有谋划,这把火要留到最后才烧,便让那内侍一直劝她静观其变。”
“另有谋划,是指流言吗?”
“对,那些流言能让皇上对太子和楚询起疑,不管这疑心有几分,都算是有了火种,可以把大火烧起来了。”
许京华回头一想,突然恼怒:“那我昨日进宫,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计?”
太后冷笑:“昨日你来不来,都还无关紧要,更可恨的你还不知道呢。”她把真定长公主和胡贵妃原本的筹划讲给孙女听,“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浑身发冷,此事若真是由你揭露,别说琰儿和你再难见面,便是我,恐怕也很难不和琰儿生分。”
这一点许京华不太能感同身受,“这事有这么要紧吗?闵烈皇后在嫁给皇上之前,就和楚指挥使断绝来往了啊?皇上和太子殿下很介意这个吗?”
她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她娘还嫁过人呢,也没有绝口不提啊!
“他们这事,与你娘、与我都不同。”太后拉着许京华的手,转身回去坐下,“我们嫁过人,是明媒正娶,人人都知道,自然不算什么。闵烈皇后和楚询,却是于名节有碍、德行有亏的私情。”
许京华给太后倒了杯水送过去,安静听着。
“而且,闵烈皇后是大义灭亲后自尽的,皇上难免觉得她是为了他们父子两个死的,十几年来时常在心中缅怀惋惜,只记得两人间的好时光。如此,点滴温情也能变得情深似海,这时候陡然得知闵烈皇后曾经拒绝嫁入东宫,还另有所爱,如何接受得了?”
这倒也是,“那太子殿下又是为什么?”
太后端茶的手顿了顿,眉头皱起来:“这种时候,皇上一定不愿意见太子——父子相见,难免想起闵烈皇后,这等事又不是一日两日能过去的,父子两个不得相见,时日长了,太子心里必然也不自在。”
许京华到此时才明白这桩阴谋的可怕之处,“原来他们不是要一举害死谁,而是使离间计!”
“不错。”太后喝了两口茶,缓了缓,叹道,“君臣、父子、祖孙、兄妹,甚而整个宗室,没想到李弋死之前,还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那……那您劝过皇上了吗?”
“劝是劝了,不过,论道理,皇上比谁都明白,真放下,却没那么容易。”
“诀别信您给皇上看了吗?写了什么?”可别有什么余情未了、下辈子再续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