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因为舒王有伤在身,不便入宫觐见,皇帝遣皇太孙齐润到城门口亲迎。
“四叔辛苦了。”先太子新殇,齐润无论是料理后事还是处理政务,都表现得有条不紊,一时间受到朝野上下的赞扬。
陆直横起剑,挡住了齐润的脚步:“殿下恕罪,王爷有伤在身,不便见您。”
这个陆直跟随四叔多年,几乎是寸步不离,怎么主子受了伤,做护卫的倒是毫发未损。
齐润叹了口气,似是很过意不去:“侄儿不知四叔竟伤重至此,无意冒犯,请四叔宽宥。”
“咳咳。”轿辇里传来齐彧虚弱地咳嗽声:“大宝。”大宝连忙上前,掀起了轿帘,齐润眼神一动,前来迎接的官员们皆有意无意地伸长了脖子,齐彧又咳了一声,官员们又迅速地把脖子缩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做鹌鹑状。
齐彧嘴唇惨白得厉害,一瞧便知是失血过多,他胸前缠了一道白纱,伴着咳嗽声,还有些微的鲜血渗出来,整个人不过是强撑着坐起来。齐彧抬了抬手示意陆直退下,陆直听话地收起剑,让开一条路。
齐润却没再上前去,而是低头告罪:“四叔受苦了,温衡替大梁的百姓谢四叔沈恩。”
这一番话说得场面极了,饶是齐彧再如何以命相搏,也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君臣纲纪,任四叔再神勇无匹也绕不过这一点。
周遭臣子们皆附和上去:“有太孙殿下如此,是我大梁之福啊。”无非是一群趋利避害,哪边大腿粗抱哪边,两面倒的小人,齐彧看不上,他齐润自然也看不上。
齐彧似乎无力气与其周旋,连喘了两声,说不出一句话来,大宝见状,心领神会,立即放下轿帘,面有难色:“太孙殿下,各位大人,我家王爷实在不便,烦请见谅。”
那些人见了齐彧这个样子,哪里还敢有什么异议,若是在此耽搁久了,妨碍了舒王的伤情,太孙殿下倒是不怕,皇上可不放过他们,是以立马附和道:“下官明白,舒王殿下请。”
齐润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诸人便抬着齐彧回了舒王府。
就在齐彧消失在城门口的时候,齐润唤过身边一个护卫,道:“去,盯着舒王府。”
那护卫抱拳道:“是。”便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齐润眯着眼睛,四叔啊四叔,人人都说你是大梁朝的战神,当年讨伐前朝如此凶险你都不曾受如此重的伤,怎么去了一趟瓦剌就成了这个样子,莫非真的是天有不测风云
齐润摇了摇脑袋:“回府。”
舒王回府,本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可府里人见了那顶小轿皆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中。
大宝掀开轿帘子,唤道:“孟绣,过来,扶王爷回房。”
舒王伤在胸口,怎么连路都走不动了且若是病重,那么昨日那个在墙下遇见的人是谁孟绣陷入了沉思,便没注意到大宝在叫她。
“绣姐姐,大宝哥哥叫你呢!”知秋戳了戳孟绣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啊”
大宝面色不豫:“还不过来!”就算是平日里脾气再好的大宝,到了这个时候也露不出好脸色了。
舒王直不起身来,躺在轿辇里,大宝去搀他的左胳膊,孟绣在右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孟绣只觉得右肩被压得生疼,舒王本就高大,此时整个人借力在她身上,孟绣险些站不住,忍不住道:“大宝公公,快扶一下王爷,奴婢......奴婢扶不住了。”
大宝把舒王往左边拉了一点,孟绣才稍稍喘过点气来,只是,齐彧的手搭在她肩上,外头人看起来像是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地黏在一起似的。
但此时也顾不得羞赧了。
齐彧随意扫了一眼众人,忽然问道:“成侧妃呢”成雪虽然不受宠,但好歹是锦衣卫指挥使的独生女儿,且又是舒王府唯一的侧妃,往先齐彧每次归来成雪都会相迎。
孟绣暗道一声糟糕,周管事捏了一把汗,王府家事,传信不便,周敬原想等舒王回府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他禀报来着,谁料想舒王受了重伤,在此节骨眼,若是贸然向舒王陈述,恐对伤势不利。
舒王突道:“孟绣,你说。”
他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她有口难言,只能将头低垂:“回王爷,奴婢不知。”
周管事舒了一口气,舒王瞧孟绣一眼,眼中带着探究:“回府。”
孟绣将齐彧安置好,正要离去,却不妨被齐彧拉在床前,他眉眼清隽,言语霸道:“不许走。”复又缓和了下来:“本王有伤在身,其他人不便。”
大约是鬼迷了心窍,她就这么静静地守在他床头。大宝早已吩咐下去,若无要事不得打扰王爷清净,是以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都无人敢来。</p>
齐彧似乎睡着了,临近饭点的时候,大宝敲了敲门,低声问:“孟姑娘,王爷醒了吗,该传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