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绣借着买药的由头找到了薛采,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直接塞进薛采手里。
少年陡然受了这份好意,面颊绯红,埋着头不敢瞧孟绣,却听孟绣道:“不知以后还见不见的着,若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便拿着这根银簪去太子府。薛采,我真的很感谢你。”她离开太子府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只带了一根皇长孙赠她的银簪。
救命之恩,当然非同小可。
皇长孙曾承诺过可满足她一个心愿,可她如今是舒王府上的奴婢,自然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陷皇长孙于不义,是以这根银簪赠予薛采,才是最好的。
这回她没戴锥帽,薛采听完后,手里握着她的簪子,呆呆地愣在原地:“孟姑娘,你不愿见我了么怎么说不知以后见不见得着这种话”这话不是摆明了,若无难处,便不要去舒王府找她么,他不明白,孟姑娘那样好心肠的人,怎会对他避之如蛇蝎。
“是不是舒王……”他肆意揣测,孟绣却不敢让他再说下去,连忙否认:“不是的,你想岔了,我只是觉得,王府这样的地方,你往后尽量不要再来了。”这一切本该与他无关,薛采不过是个动了恻隐之心的普通人,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同情的人本不该接受任何好意。
他的面庞稚嫩,青涩无暇,不谙世事,可她不同,她是长在污泥里的水草,再恶劣也想努力活下来,于是她粲然一笑:“阿采,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身世清白,出淤泥而不染的姑娘,我其实同大部分人一样,随波逐流。”
少年隐晦的心思一朝暴露在阳光下,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嫌弃我了么”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心思又总是敏感而脆弱的,更何况是薛采这样少年丧父,寄人篱下的孩子。
师傅虽对他没话说,可他心里明白,燕京终归不是自己的家。
薛采握紧拳头,看着孟绣上了马车,心中暗暗发誓:我定会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舒王对她的看管越发紧了,其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便是有心跑,又能跑到哪里去,且一旦被抓住,便是死无全尸,孟绣想堂堂正正地活着,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断不会兵行险招。
“陆直,咱们回府吧。”这个叫陆直的人就是齐彧派来专门看着她的人,起先孟绣并不知道,直到她准备溜出府偷偷去找薛采,原本孟绣只想将银簪赠予薛采,并不想说后面的那些话。
可陆直抱着剑一直死死盯着孟绣:“孟姑娘,恕在下说句不应当的话,那个叫薛采的人,你不该再接近。”
也是在这个时候,孟绣才知道,原来陆直一直都跟在孟绣身边,包括那日落水,即便没有薛采突然出现救了自己,陆直也会出来相救。
齐彧任由她受尽欺凌冷落,亦不过是想逼她从此就范,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孟绣看着柔弱,实则再是刚烈不过。
“你武艺高强,不像是愿意围着女人打转的人。”陆直话不多,一心赶车,孟绣经过这一日的观察,不由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人看起来冷面无言,但是武艺高强,很有侠士之风,不像是府里寻常的护卫,孟绣不懂为何齐彧要将陆直放在自己身边。
陆直当然没有答她。
他本是舒王的贴身护卫,也不知怎么就被调来看管一个女人。
陆直跟了舒王四五年了,还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哪怕是当初的成侧妃,那也是仗着父辈的功劳才进了王府的门,可陆直却是亲眼见着自家王爷是如何费尽心机将这个女人弄进王府来。
舒王卧室内挂了一幅仕女图,那还是陆直有一次向齐彧汇报军情时不小心撞见,彼时齐彧的手中正拿着那幅画,他轻轻抚上画中女人的脸庞,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石,那女人色若优昙,美目流转,恍若神仙妃子,就连陆直也看呆了去。
陆直默默地收回了思绪,马车里的梅花冷香幽幽而来,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堪堪收起不该有的想法,后背不禁一阵冷汗,若是让王爷知道,估计会卸了他的腿,还是第三条的那种。
“王爷说近日乃是多事之秋,叫我好好保护孟姑娘,尤其是要看住孟姑娘,不要到处招摇。”
孟绣气结,她不过是去道个谢,怎么就成了招摇了
她愤愤将车帘合上,再没心情看沿途的街市。
刚回府,便瞧见知秋拎着自己的包袱,她的东西本就不多,但是房内却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在内,于是叫住知秋问道:“知秋,为何拿着我的包袱”
知秋也是茫茫然的:“大宝哥哥叫我将姐姐的包袱收拾好的。”并拿到王爷的房间里去,不过后半句知秋不敢说,毕竟虽然孟姐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可她的性格却不像长相一般柔弱,况且,自己都没问过孟姐姐的同意便动了她的包袱,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果然孟绣皱了眉头:“我就住在落雪院挺好的。”
知秋摇了摇头,小步跑开了,孟绣喊了几声,哪晓得这丫头溜得比兔子还快。</p>
此时,边上抱着剑的陆直冷冷道:“王爷的命令,无人敢违抗。”言下之意,这便是舒王的命令了,其实不用陆直说,孟绣也能猜得出,大宝可不敢自作主张替舒王做主,落雪院的人手又一向是舒王亲自安排,管家也不敢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