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成雪掩嘴笑了笑:“孟姑娘,七八年了,你不记得也属正常。当年我父亲带着我上京谋生,我父亲昏倒在太子府的后门,是你救了我们呐。”
她皱了皱眉,好像确实有这么件事。
那日皇长孙命她出门买玫瑰酥饼,甫一出门便遇上了一对父女,男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女孩就在一旁哭,她心软,忽地想起父亲被流放的时候,阖府的女眷,皆哭天抢地,她比这女孩还小,乍然遇事,什么也做不了,只知道一味哭泣。
“是你。”孟绣面色微妙,喟叹道:“果然世上的事瞬息万变,昔日潦倒落魄的草民如今已是深受陛下宠信的指挥使大人了,您也成了舒王侧妃。”所谓福祸相依,大抵如此吧。
成雪缓缓朝她走近:“若不是孟姑娘的一饭之恩,又何来家父今日的荣耀呢”她面色和气,貌似诚恳,然而孟绣却深知一个道理,那便是共患难易而共富贵难。
她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侧妃娘娘言重了,成指挥使和娘娘能有今日的荣耀皆是自身之功,奴婢不过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实在不足挂齿。”
成雪生得粉腮芙蓉面,多年来人参燕窝,流水般的珍品送到她面前,舒王和成指挥使都不曾亏待于她,是以体态略为丰腴,却更显妩媚了,尤其是与孟绣相比。
“孟姑娘先安置吧,那位知夏姑娘的心思,本侧妃自是知道的,至于你和王爷之间的事……”
她说到这,略略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孟绣的眼睛。
孟绣平视前方,不卑不亢道:“奴婢与王爷绝无私情。”不过是舒王瞧中了她的身体,那自然是毫无私情的。
这位成侧妃是个聪明人,知夏的那一套挑拨些许蠢人尚可,可倾慕舒王的姑娘如过江之鲫,为何只有成雪是他唯一的侧妃呢,这其中必有些本事的。
成雪虽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可比起那些闺阁小姐来,怕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待孟绣走后,成雪才敛起笑容,翠云不解:“娘娘,她与王爷的事……”自家小姐钟爱王爷,但是凡钟爱之事物都是不愿与人分享的,何况男人呢
然而成雪却是做了个“嘘”的动作,眼刀子扫过翠云,翠云立即噤了声,只听成雪悠悠道:“她要是想飞上枝头,早就成了皇太孙的侧妃了,还等得到咱们王爷既然她心不在此处,即便是王爷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罢了,咱们又何必中了那贱人的招,触了王爷的霉头,白白给她人作嫁衣裳。况且……”她倒是没再说下去了,只是瞧着孟绣进了院子,才在翠云的搀扶下进了主屋。
落雪院最北边的屋子,原是前朝一位将军的小妾所住,后来城破人死,那小妾也被杀,因为就死在这屋子里,分府时,这里也就成了无人愿踏足的地方。
十余年来,这里一直被荒废,甚至于墙上还留了小妾被杀时的血迹,点点嫣红,如冬日的红梅,不管怎样都透着一股诡异。
屋外的冷雨不知何时止住了,正好打开窗子透一透气,孟绣浑身都疲惫不已,可是屋子里四处结了蛛网,墙角还有蟑螂爬来爬去,不得不收拾一番。
折腾下来,已是黄昏了,中午便没有吃什么东西,此时肚子叫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酸。
“糟了!”孟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猛得想起早晨的荒唐事,一连两次,不会中了吧
皇长孙没有女人,舒王也不爱女色,是以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很是匮乏,不晓得那些承宠后的女人都是如何打发的。只不过府里的嬷嬷曾提起过避子汤,听着名字孟绣也能猜出这是作什么用的了。
若是不慎怀了齐彧的孩子,他还会放过自己吗
孟绣摇了摇脑袋,匆忙打开包袱,不过几件衣裳,还有一些散碎银两,这都是她这些年积攒所得,她从中抓出一些揣在怀里,从落雪院的侧门出去,到了门口却多了两个守卫。
“王爷吩咐我去买些东西。”
好在她以前常出府采买,守门的见着不是生人便放行了,只说了声:“早早回府。”
药铺离王府不算太远,一来一回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可。
孟绣虽戴了锥帽,可从身上的衣裳便能瞧出必是大户人家的婢女,是以掌柜的也是见怪不怪:“请问姑娘要买些什么”
她透过锥帽的帷幔脸,低低道:“要一剂避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