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过来时天还是好的,等到齐彧出门后,却突地下起雨来,孟绣背着包袱,匆匆离开了院子。房里放了一把破旧的黄色的纸伞,陡得撑开,锐利的冲劲划伤了她的手,她轻轻“呀”了一声,很快又归于寂静,只剩下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绣花鞋踏在早起落下的叶子上,沙沙的,她把裙子提起,却还是免不了的溅了一身的泥泞。
真是天公不作美。
大宝为齐彧撑了伞,主仆二人急急地往院子里去,大宝扯着嗓子喊到:“不曾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好在是出门时遇见的。”
雨势太大,正好推了皇太孙的邀请,难得一日的清闲。齐彧大步流星,却突兀地停在院门外,大宝被雨浇得视线不清,差点撞在齐彧背上。
他皱着眉头,眼里带着不悦。
大宝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一个女人。撑着一把破旧的黄色纸伞,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一蹦一跳的,胳膊上系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想来是没装什么东西的——或许是身家单薄,她抱着臂,两边都潮透了,伞是坏的,她乌色的发贴在脸上,两边脸颊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
是孟绣啊。
大宝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思虑良久还是决定缄默不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照了沟渠的明月怎还会怜惜沟渠。
只是有一事,大宝心里想着,嘴里不禁念叨出来:“孟姑娘心有异志,却连承了两回宠,若是怀了可怎么办。”
齐彧盯着孟绣的背影,见她消失在视线里,便顶着泼天的雨幕不管不顾地,在雨中慢悠悠地踱起步子来,大宝擦了一把额上的冷雨,匆匆忙忙地跟上,他家王爷冷冷地说:“随她去。”
按着以往的规矩,若是不想让承宠的人怀上子嗣,只消一碗避子汤便好,可这次却是棘手,这孟姑娘,竟不愿做舒王侧妃,而王爷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既说了要还孟姑娘的自由,又不赐避子汤,万一若是孟姑娘怀了,那是放她还是不放她呢
“绣姐姐是去哪里”
说话的是舒王院子里看门的小厮平安,孟绣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比之知夏不知和气多少,是以院子里的小厮都很喜欢同她说话。
孟绣收了伞,躲到屋檐底下去,雨仍是下个没完,她擦了擦额头上的雨迹,见着平安,见他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包袱,微微一笑,只不过那笑里始终带了些牵强。
“平安,你认得知夏的屋子,替我将这伞送到她屋门口便好。”
今次出去,怕是再回不来了。
回不来也好。她撂了雨伞,将包袱揣在怀里,顶着雨幕便这么冲了出来,所幸成侧妃的院子并不是太远,孟绣不过走了两三步就到了。
这位成侧妃,嫁给舒王还不过三年。
“站住,谁准你进我们娘娘的院子的!”门口站了一个拿着笤帚的婢女,孟绣福了福身,不疾不徐道:“翠云姐姐,我是王爷跟前的孟绣,王爷说爱吃我做的芙蓉糕,特将我调去了厨房帮忙,暂时借住在侧妃娘娘的落雪院。”
有道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尤其自己还不是凤凰,知夏将她送到成侧妃面前,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让成侧妃收拾她。想来自己被王爷宠幸的事已传到这位侧妃的耳朵里了,否则,平日里见着客客气气的翠云何以对其怒目相对。
果然翠云狠狠将笤帚往地上一摔,撸起袖子便骂道:“我呸,你装什么装,怎么在王爷面前的狐狸精样子呢,也拿出来好叫我开开眼,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前一天爬上主子的床,第二日便被打发去厨房!”
孟绣冷冷道:“翠云,你这话是要抹黑你主子,还是要抹黑我”
她是在皇长孙跟前伺候过的人,太子妃早逝,皇长孙又尚未娶亲且一贯信任她,是以偌大的太子府孟绣几乎是说一不二,这样的威势陡然一拿出来,翠云瞬间矮了一截,却仍是梗着脖子不认输,叉着腰站在门口就是不肯放孟绣过去。
“我道是谁,原来是孟姑娘。”突得一声娇笑自屋里传来,成雪就着丫鬟的手婀娜款款地走了出来,见了孟绣,笑意越发深了:“孟姑娘,多年未见,还是当年风采。”
翠云讪讪道:“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成雪是三年前嫁来的,那时候孟绣还在太子府,舒王不近女色,几乎没怎么来过落雪院,即便去也从不让知夏和她在一旁伺候,是以孟绣并未见过这位侧妃。
成雪是锦衣卫指挥使成叶的女儿,成叶又是皇帝的亲信,满燕京城多的是贵公子想要娶她为正妻,可她却偏偏看中了舒王齐彧。</p>
“你是……”她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然想不起成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