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华停灵的第三天早上, 王书记就来抓土葬了。
胡连宝认识老书记,赶紧走了过来, 递了一支烟:“老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家里现在也没东西招待你。”
王书记发话了:“老胡, 国家都说了,谁家老的走了都得把人送去火葬!你怎么还在家里瞎搞封建迷信!”
“这不是封建迷信, 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坟还在外面, 早就给咱妈留了个空地方合葬嘛。”
王书记摆了摆手:“你别管什么合葬, 我就一句话——刘翠华不能直接入土, 得送去镇上殡仪馆火化, 然后再迁入公家的墓地, 你懂不懂!”
“这个……公墓要不少钱的吧”
胡连宝犹豫, 他没多少钱给母亲办丧事, 更别说是买一块墓了。
王书记却很强硬:“钱少了村上给你补贴,但是你不能把人给这样弄进土里去。过个几年, 等到咱们村卖地皮给人家建工厂,你不在当地,景宁也去了外地上学。人家不知道这里有墓,就开着挖掘机来一挖,把你亲娘亲老子的骨头一起挖出来, 你找哪个说理去!”
胡连宝想想也对,人家开发商把坟墓给推了怎么办!
正要答应,胡连娣忽然跳了出来:“书记, 您别误会,是咱妈说要和老太爷葬在一块的。”
宋老四也过来帮腔:“是啊,这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就想和老头儿一块儿下葬,书记,您要不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王书记很是强硬:“你们老太爷的墓明年也要迁,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去联系殡仪馆过来!”
村长都这样说了,胡家两个子女都没办法。只好商量了下,就同意把母亲拉去殡仪馆。
不过胡连娣要求全程陪同,说是不要“惊扰”到老人。
林玲看得出来,答应王书记的时候,胡连娣着实紧张得很,还把那条围巾系得更紧了些。
这天晚上,林玲也没闲着。
胡连宝早上跟王书记闹了个不愉快,就有些不好意思,派了景宁去送点白喜事的馒头去王家道歉。而林玲到了村长家以后,她就借口要跟学校请假,打了个电话给派出所。至于通话的内容么,就是让警察们守株待兔了:
“喂警察叔叔,我是岗子村刘庄第五生产队的刘景宁……”
“我要报案:我的奶奶刘翠华因中风入院,就在出院的前一天,奶奶她半夜里忽然暴毙。医院方面说是心肌梗塞。但我查了查书上的资料,她眼皮下有出血点,应该是被人给勒死的。”
“我不是要你们晚上过来……我们村很远的,你们警察也来不了。再说了,你们大张旗鼓地过来,害死我奶奶的人要是得到消息跑了怎么办”
那边警察也不明白了:“你报警又叫我们不要过来那怎么办”
“是这样的,我的奶奶明天要出殡了,就在镇上的殡仪馆。请你们到场看一看,最好带个法医,可以证明我奶奶刘翠华不是正常死亡。”
警察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小山村离警察局几十里山路,但是殡仪馆只有区区几里路。
在小山村抓人,那山窝窝里面四面八方都能逃,逃进了大山沟沟里面怎么抓
如果是在殡仪馆抓人,对面只有一条大马路,山上都是扫墓的人,那也是一个都跑不了的,还是这姑娘心思缜密。
“那好,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带队去殡仪馆。”那警察就这么答应了。
“谢谢叔叔!”
报完了警,林玲松了一口气。
虽然话筒对面的警察还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只要法医到场就好。
时间管理局派出专业人士的时候有个就近原则——也就是说,故事在哪个地方发生的,就安排在当地的相关部门里头。比方说,医生就在市医院里,老师就在附近的学校里。所以这一次派来的法医,只可能在沈阳的警察局里。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她就能看到五年未见的师兄了。
第二天,刘翠华出殡。
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婿捧着花圈站在前面,儿子捧着贡品站在中间,闺女身穿孝服跟在后面。
一行人到了街上,几辆皮卡车停成了一排排。一辆是装棺材的,一辆是给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们坐的,还有一辆就是给他们这三个至亲和锣鼓队坐的。
上了车,胡连宝摆好了待会儿要烧掉的花圈,胡连娣就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胡连宝口渴了刚想喝水,一双小小的手拉了他的袖子。
林玲用一双小鹿般的眼神望着他的水壶,手还兀自不松开:“大伯,我想喝水。”
胡连宝是个老实人,对母亲的养女也不错,于是就把水壶递给了她。
林玲接过了水壶,假模假样一边往前走,一边仰头喝水,却“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
“哎呀!”
她大喊一声。手中的水壶划出一道弧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瓶中水倾倒了一地。
胡连娣的脸色立即变了,慌忙上前道:“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说话间,她急急忙忙把那水壶收了起来,也不看看摔没摔坏孩子。
胡连宝倒是关切地上前来拉起了她:“小宁,有没有跌到哪里疼!”
“没,没有,谢谢大伯。”</p>
她擦了擦带着泥土的脸,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这假胡连娣的最终目的,是一个人独占刘翠华的两套房子。所以,她不仅要除掉刘翠华本人,也要除掉胡连宝这个第一继承人。于是继刘翠华去世以后不久,胡连宝也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