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 不该没跟女王大人打招呼,就先离开书院。"容钦搂着朱玲珑的腰,难得在他回归后, 愿意主动承认她原本的定位, 轻声细语地哄着, "下次肯定不敢这样, 别生气好吗?"
朱玲珑很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但这个故事太长,究竟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怎么解释, 说多少真话,多少粉饰太平?
容钦连当年兵变都没有此刻紧张,像等待裁决的罪犯。
倘若……倘若朱玲珑坚持不肯接受身为高富帅的他, 一定要头贫穷老实的牛, 要如何是好?
莫非, 他又要经历第二次抛弃?
容钦的眼底闪过一丝戾色, 既然朱玲珑喜欢,不如从明日起, 全天下的龙都改名叫牛, 而牛, 就都改称为龙, 有钱就是没钱, 家世好就是家世差, 将黑白颠倒过去。
他就不算说谎骗猪。
"我没有生气, 生气会长皱纹。"朱玲珑眺望窗外的树枝,在春风里晃动,空气里浮着清甜淡雅的花果香味,"就是对你有些失望,卡着很难受,所以不想说话。"
容钦制住她妄图逃离的动作,"我不是故意瞒你。"
他前半生黯淡发灰岁月里,拼了命地要握住权势,要登顶,将过去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摁进尘埃和泥土中,永世不得翻身,可现在,朱玲珑就是他想要牢牢抓住的一抹亮色。
容钦生怕她会为此离开。
他停顿了下,从未向谁低头过的天帝到鲜少道歉,"对不起。"
朱玲珑是头容易心软的猪,鼻头竟有些发酸,"费尽心机及瞒了这么久,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根本没有基本的尊重。"
"是我的错。"容钦理亏,自然任由她责难,搂着她的手想用力,却又不敢,生怕勒疼,"就原谅我这一次?以后肯定不敢再犯。"
朱玲珑咬着唇,"如果再犯呢?"
"不会,没有这种可能。"容钦提心吊胆,生怕她嘴里说出分手两个字,"最后一次。"
门没锁,朱玲珑有点担心会有人进来,可容钦不愿意撒手,依旧死死腻着,"你先松开我,否则一切免谈。"
容钦不肯,却害怕。
朱玲珑是真担心被撞破"奸|情",音调都不自觉拔高,"容钦,你究竟松不松?"
当然不行。
容钦怕连最后的挣扎机会都失去,只能姿态极地放开。
桎梏松开后,朱玲珑立刻转过身,因为仰起头太累,质问没有气势,便要求他坐在椅子上,"那你说,你父母究竟是什么背景?为何会能买到皇室御用的东西?你到底是不是南山脚下平平无奇的野牛。"
"不是。"容钦很焦躁,"我父母……确实并非普通的牛。"
是九天之上的真龙和凤凰。
"我以前把你捡回来时,你从没说过你跟皇室有所牵扯,"朱玲珑思考了很久,容钦为何要瞒着她这些,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怕我贪图你什么?"
容钦静默,有些愣了,"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将我当成那种爱慕虚荣,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野鸟?"
自年幼起,她便没太大也野心,只是想寻头牛,天苍苍,野茫茫,一起奔跑在大草原上,从未有过攀龙附凤的念头。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容钦隐隐觉得,她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但在了解对方的心理前,万不能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一并告诉我。"
朱玲珑打量他,"为什么?"
容钦柔柔道,"我必然会全部改正,不再做令你不高兴的事情。"
"还有前几天。"朱玲珑瞪他,"说走就走,连招呼都没打。"
"还有旁的吗?"容钦看她委屈的表情,心理都难受,可依旧循循善诱,慢慢套话。
朱玲珑被噎住了,忽然做自己似乎小题大做,但好像,确实没有旁的了。
她摇摇头,"没有了。"
耍心眼,玩心计,察言观色这件事上,朱玲珑再长两百岁恐怕都不是容钦的对手。
他握着她的手轻吻,"刚被你带回家那会儿,我正被追杀,因为对方有背景、势力,怕连累到你,加上刚认识不久,所以不敢轻易坦白,怕招来杀身之祸,是我不对。"
朱玲珑探寻地望向他,努力判别其中真假。
那会儿,他受的伤确实非常严重,浑身鲜血淋淋,一道又一道的刀口子,疤痕,还有皮肤被烧焦得漆黑。
"我母亲,是被后母害死,她想要扶持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是以对我刻意刁难,而我父亲鬼迷心窍地听信谗言,疏远我。但我依旧靠自己做出了成绩,逼急了他,便想斩草除根,除去最大的竞争对手。"容钦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却换了语境,"我也不确定,是否能有朝一日,重新将这些夺回,所以没有告诉你。"
"可是之后呢?"容钦的演技太精湛,朱玲珑根本看不出破绽,甚至有些同情心泛滥。
她从小就是在父母双亲的呵护下成长,虽然外婆经常要进行"棍棒魔鬼教育",但次次都被外公拼着老命拦下来,"你要打就打我,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她们还是孩子啊,玲珑究竟是不是小香的亲生闺女,我们的宝贝外孙女?你这样,会在她幼小脆弱的心灵中留下多大的伤痕?"
所以,朱玲珑基本上是温暖室内养大的娇艳玫瑰花,只在妹妹红豆的话本子里见过这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险恶内心。
按常理,在那种情境下,不坦白,似乎是人之常情,何况他还经历了这种事情,当时应该非常难受。
朱玲珑有点儿心疼,"之后你分明有很多机会,却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
她说得很小心,生怕戳到对方的痛处。
"因为你说,喜欢身世普通,背景平凡,不要太有权势的家庭。"言说至此,容钦莫名有几分可怜,垂首,神色黯然,"怕你知道真相,会将我赶走,转而看上别人。"
朱玲珑的心脏莫名揪了下,微微有点疼,连他父母具体是做什么,都忘记追问。
为什么,隐约感受到一丝丝不堪一折的脆弱?还有种浓浓的负罪感涌上来。
"不会、不会的。"朱玲珑摸摸他的头,像在安慰趴在门外的大狗,"虽然没钱是加分项,但并非决定性因素。"
"那决定性因素是什么?"察觉到她在渐渐软化,松动,容钦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她的腰,"是喜欢,不喜欢吗?"
挨得这么近,朱玲珑莫名有些羞赧,"嗯……"
容钦摸着她的长发,鼻尖顶着她的,哑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朱玲珑的脸上晕开淡淡的粉红,忽地开始紧张,紧张得舌头打结,只能支支吾吾道,"嗯……"
"嗯?"容钦亲吻她的额顶,他的唇太烫了,刚碰上,朱玲珑便往后瑟缩,酥酥麻麻的感觉通过那儿传来,"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的……"她说得很小声很小声,轻轻细细,但依旧被听力极佳的容钦捕捉到。
刚说完,朱玲珑便拼命往他怀里钻,将脸埋在胸膛处,没料到胸口处依旧滚烫,似乎是羞怯了,但又不知往哪儿躲。
"对了,我听说,你跟天帝重名。"
容钦脑海中的神经再度绷紧,准备等她的后文。
"虽然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想的。但往后还是改下吧。"朱玲珑根本没有往他会是天帝的方向猜测,像蚂蚁精,一个大家族里经常会有同名同姓的存在,并不稀奇,"免得惹上麻烦。"
"嗯……"容钦喜忧参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神色复杂。
朱玲珑还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暂且能遮掩过去,可藏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越往后拖,罪名兴许会愈发严重。
他原本是想将真实身份告诉小笨猪,但她一口一个"骗子",让自己无从开口。
大抵先动心者输,太怕失去,反而如履薄冰,不敢走错半颗棋子,落得满盘皆输的结局。
"我也喜欢你。"容钦贴着她的耳朵,是情人间亲昵的耳语。
朱玲珑的脸涨得通红,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这算是重修旧好了,容钦很想追究她为何会站在桃林中,让画师绘图,又为何接受仙界八卦报的专访,却怕触及猪并不存在的"逆鳞",毕竟现如今,他是理亏方。
来日方长,这些旧账,往后再慢慢翻。
腻歪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点时间,容钦便带朱玲珑去学堂上课。
今儿天气不错,晴空万里,纵然在学校里没办法牵手,但挨得近,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而且她这般羞涩的模样分外招龙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