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里,带着丝丝的残忍。
钟情顿了一顿,缓了缓,扭头把自己手中的醒酒汤递给了身后跟过来的抱琴。
然后木着一张脸,走到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念茶面前,弯下腰来,冷冷地对上念茶惊惧的双眼,缓缓地笑了一下,问她“害怕么”
念茶早已经吓疯了,谁人能想到,看上去光风霁月斯斯文文的成帝一伸手,能把那要好几个大太监合抱才抬得起来的红檀木雕福禄围屏一下子击碎推倒
念茶甚至有种预感,倒在成帝掌下的,本可能不是那围屏,而是她自己
念茶对这个猜想感到不寒而栗,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她,见到钟情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从地上哭着蹭过去,抱住钟情的大腿就高声哭嚎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成帝阴着脸站在后边没有作声。
钟情抓住念茶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下来,微微笑着,轻轻地叹息道“本宫还以为,你做这种事的时候,就已经不怕死了呢原来,还是怕的啊。”
念茶震惊地仰头看着钟情,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会错意了,竟然就这么被钟妃翻脸不认人地就丢出去了,极力求生的她,下意识地想尽力撇清自己,望着钟情尖利地高声喊道“是娘娘叫奴婢来的,明明是娘娘叫奴婢来的是娘娘叫奴婢来的啊”
钟情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念茶一巴掌,这一巴掌,可是比当日打柳氏狠多了。
钟情想,柳丽容与自己不合,彼此的立场问题还当算是占了一半,可是念茶这世上怎么有人,这么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呢
念茶被钟情一巴掌打得倒在地上几乎要晕死过去,钟情冷冷地看着念茶难以置信的脸,一字一顿地问她“本宫叫你进来给陛下送皂膏巾帕本宫可叫你,爬陛下的床了”
这个问题,钟情足足憋了两辈子,总算是问出口了。
上辈子,也是这么着的一个夜晚,成帝喝多了过来,不过不是今天,算下来,要比今日晚个一年半载的,也是钟情在起身去小厨房给成帝亲自煮醒酒汤的时候,念茶偷偷溜进了颐尚殿,不过那一次,钟情走到半道忘了东西折回来,念茶还未见得醉酒的成帝,先迎头撞见了钟情,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钟情当时就明白了她打的盘算,心里很是不舒服,却也不想拿这些污糟事儿扰了成帝烦心,于是只三言两语打发了念茶,当面却没有发作什么。
至此之后,钟情心里既存了芥蒂,自然而然就疏远了念茶,只是她到底念着好些年的主仆情分,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想着以自己冷落的态度,也该念茶吃个教训、好自为之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念茶不仅毫无悔过之心,反而将自己没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原因归咎于钟情的横加干扰,表面上默不作声低头干事,背地里却屡次向着旁人编排钟情,说钟妃娘娘实在恶毒善妒,不过因成帝多看了自己两眼,就平白遭了钟妃的嫉恨,屡屡给自己穿小鞋,叫自己再无了出头之路。
大概是谎话说了一千遍,就自己给自己洗脑那是实话了,也许是在念茶看来,事实就根本是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总之,在永寿宫里不被待见、饱受排挤的念茶,春闺寂寞之下,竟然与大皇子允康的伴读、荣国公家的老大,楚阳勾搭在了一起。
后来事败,念茶反咬一口,说与人私通、秽乱宫闱的是钟妃与大皇子,而自己与荣国公家的大公子,不过是二人的,障眼法,替罪羊罢了。
可怜当时的大皇子,也才不过十二、三岁而已。
钟情只觉得愤怒又可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知好歹、恶毒恶心到这种地步,又能编造出这般滑天下之大稽的谎言来,婉贵妃听后,却是直接叫人当庭杖杀了念茶。
足足三百杖,人都死了,杖都没停,最后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那也是成帝为数不多的与钟情怄气,虽然他并不明说,可钟情知道,他心里是极不痛快的。
即便念茶说的是个那般可笑的无稽之言。
钟情往日里讨好成帝,无外乎“百依百顺、予取予求”这八个字,可说到底,钟情自己也明白,她能哄得好成帝,归根结底,不过是成帝愿意被她这样哄好罢了。
念茶的死,钟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后来还听了念茶同屋小宫女复述的自己平日从念茶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钟情觉得既愤怒又无稽,对于念茶的死,说不上痛快,但也并绝不觉得惋惜。
可念茶死前的那一番胡说八道,却是叫不少人心里都堵了很久。
重来一世,钟情终于有时间、赶得及亲口对着念茶问出那一句话“你自来我永寿宫来,数年间,本宫自认待下宽厚,从不曾苛待过你你却为何,如此的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钟情话到恨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起脸,竭力抑制住自己胸口汹涌的情绪虽然自认早已对念茶毫无期待、认清了对方白眼狼的本质,但真走到今天这一步,钟情心里还是愤恨交加,又生气又委屈。
钟情心想,我这般待你们,平日里和颜悦色,从不打骂,满宫上下,再难找到一个似我这般好脾性的主儿了,你整日里想的,却是如何背着我爬上陛下的床
纵然是那寻常人家的妻妾争宠,姨太太房里的丫鬟想往上爬,那也得先得主子开了口的允吧这前后两辈子,我从头到尾,可都从没明确地应许过你半句话你但凡心里当真有把我看作主子半分,就不该做出这般寡廉鲜耻的事情来吧
怕是这念茶从头至尾,就只是把我当往上爬的踏板吧
钟情越想越气,气得浑身发抖,一时恼火得只想摔了东西才解恨。
成帝看着看着,心头的郁气反而散了个七七八八,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主动抱住钟情,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用哄小孩子一般的温和语气缓缓劝慰道“罢了,不过是一个背主爬床的奴才,不值当这样生气乖,不气了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