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留堂罚抄什么滋味儿啊”
一下堂课,江晓焕就站到了于虞案边,瞧着她正准备抄书,忍不住出声嘲讽。
于虞叫楚笙笙她们先走,自己留下抄书,这阵儿书院没剩几个人。
江晓焕长得不差,甚至在同龄人里,可以说是出挑。
深目薄唇,眼尾天生是上挑的,一个不留神儿就有看不起人的意思,配着跋扈的性子,实在不招人喜欢。
书院里的学生对他向来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能离多远是多远。
还有蒋小公子这种不怕他的,纯粹就是懒得搭理。
也不是没有过瞧着他家里情况,曲意逢迎的,最后无一例外,都被这人活活气走。
说起来,书院里也就于虞和他说的话多些,不过说三句,呛两句,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于虞低着头忙自己的,不乐意理他。
江晓焕更气:“哑巴了连话都不会说”
就是个贱脾气,跟他说话就是对呛,不跟他说话还生气。于虞腹诽,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张先生还在讲堂呢,她可不想闹出什么事儿来。
“你!”江晓焕看她没有反应,心头憋着股火,劈手就想夺她案上的书。,
这姑娘一进书院就招眼,对着谁都是笑眯眯的模样,他瞧着就觉得假。
要说俩人这份孽缘的开端,还是刚进书院的时候。
书院里同窗不少都是于虞的街坊,自小就认识的,关系亲近。
刚入书院那天,他们几人约着下了堂课去看蹴鞠。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儿,衬得独身一人的江晓焕怪可怜,于虞就想邀上他,
那时候江鸿德还没当上知县,干着当铺的生意,正在找门路捐官。
他这个生意做得不地道,凭着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给人压价,办起赎兑也麻烦,银钱是赚着了人缘全赔了进去。平阳县出名的黑心商,孩子听过大人说的话,也把黑心商挂在嘴边,连带着江晓焕也被同龄人疏远了。
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恶意来的没法掩饰,伤人一伤一个准儿,是以江小公子进书院之前没什么玩伴,他也习惯了,从最开始的沉默忍让,到后来带着头欺负人,恨不得在自个儿身上扎满冰棱子,装成个刺猬。
进书院第一天,个容貌昳丽的小姑娘邀他去看镇上的蹴鞠赛,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儿,嘴上却顺出来一句:“谁要跟你们一块儿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敢来叫本公子。”
活生生把人给得罪了。
他心里正懊恼呢,想说句什么来挽救下,水箱那姑娘也是个爆脾气,白他一眼,半句话不说转身要走。
他一慌,更加口不择言:“呵,知道自己不配了吧…”剩下半句“你要是求求我,本公子也不是不能赏光”梗在嘴边,被人截住了。
“方才眼花邀错了,本想邀个人,原来不是啊,公子您见谅。”
也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嘴皮子。
两人就这么不对付起来。
归根到底,全是蒋小公子自己个儿作的。
两人嘴仗就这么吵了两年,上手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于虞向来是牙尖嘴利不饶人的,现在这么不言不语的,江晓焕心里莫名其妙的难受,就想看她跟自己说句话,打一架也好,总好过不搭理他,憋得他心里难受。
自打换了新的教书先生,于虞安静得过分,往日最闹腾的人,现在连话都不同他说了,简直叫他没辙。
手还没落到书上,就被人抓住了,分明感觉没用多少劲儿,江晓焕用力甩了两下,却怎么都甩不脱。
张休复在堂上就注意到这边俩人的动静,江晓焕声音不小,他听的一清二楚。
学生斗两句嘴本不是他该管的,又是下课时间。
可眼下这情况,分明是单方面的凌霸,况且这事儿算是因他而起,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欺负。
“先生…”于虞看着他走下来,讷讷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诧异道。
这副懵懂惊异的神情落在张休复眼里,就是大写的可怜无助。
他今日上午发过那通火,心里就不舒服得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处理方式有问题,落了姑娘家的面子。
不该为着自己生气,就把火撒在旁人身上,这种事儿他之前从没做过,今儿却失了分寸。
“这是在书院,没得让你们胡闹。”张休复一脸严肃,使了点劲儿,把江晓焕的手按下。
江晓焕手腕上浮现出浅浅的指痕。他见先生过来,哼一声转身走了,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有气,把书院大门摔得“哐啷”响。
“先生,我这就抄……”于虞又看见他手腕上的伤痕,红痂边缘的皮肤隐隐发白,像是被水泡过,看上去更加严重了。
再瞥一眼他红的不正常的脸色,心里好奇更甚,好好地干嘛要折腾自己伤口。
不过她还知道不该多问,把浮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p>
张休复这会子少见的局促起来,想着该怎么道歉,脸上红的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