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丽轩宫的路上,莫止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这其一是他担忧着七哥的病情,其二……
方才他已让阿冉把香囊缝好,然后自己给镇国将军府送了过去,虽然江非倚和七哥比起来,他还是向着后者,但他现在却二话不说地背叛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多多少少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摆了摆头,他将心中多余的情绪一扫而去。一进门,便看见江非倚已静静地斜靠在椅上,浅浅地休憩。
他眸光一闪,从一旁去过小被毯,轻轻搭在她身上。
对方却眉头一动,竟被他那轻微的动作惊醒了,见着是莫止,她揉了揉眼睛,道:“香囊都送过去了么”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又轻轻开口,“如今春寒料峭,你在小憩怎得也不盖个被褥,当心身子着凉。”
“我没事儿,”江非倚不以为然,甚补充道,“我的身子好得很。”
她这句话落入莫止的耳中,令他更加难过了,犹豫了半晌,他终于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如今我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可否将那玉佛归还给七哥。”
“那东西我又不是不还给他了,本宫还没有玩够,迟还给他两天又何妨”她眨了眨眼,语气轻飘飘的,“倒是你,成天总觉得我要把那宝贝占为己有似的。”
“这么说倒算是我有了小人之心了。”闻言,莫止故作轻松地笑道,待她偏过又去,他又补充着说,“不过七哥如今确实很需要这玉佛,他……”
说到一半儿,莫止突然噤了声,这引得江非倚微微一怔,旋即抬了抬眸:“他要这玉佛有什么事儿,竟两天也等不住”
“确实等不住。”诚然,他点了点头,心中踯躅再三,望着她,终于将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七哥得了很严重的病,如今他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这樽玉佛。”
她手指微微一颤,面上也闪过一丝惊异,片刻,拧着眉头,反问道:“得了很严重的病”
前些日子,他不是还在玄坤殿逗弄她么
思及此,江非倚毫不留情地偏过头去,冷哼一声:“你们定是骗我,好教我早早地把玉佛换回去,我还偏不上你们的当。”
“嗳!”见着女人的反应,莫止急了,想也不想地将所有事情全盘拖出,“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还记得密林里的那个女人吗,就是她给七哥下的毒……”
话音刚落,莫止自知自己说漏了嘴,却也不甚在意,他原本就不打算瞒着她。反倒是江非倚面上浮现出一阵复杂的神色出来。
那神色,有惊异,有好奇,还有一丝丝的……
“什么毒让他离不开这玉佛片刻”她反问道。江非倚自知这玉佛的厉害,但一个人的性命若是到了靠这玉佛撑着的地步,便也命不久矣了。
她垂下眼睑,心中思量着方才莫止的话语。魏琅已并入膏肓,她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激动,相反,心中却空落落的,似是有一张大手,将心中的某块东西给一下子夺走。
她不是恨他,恨得甚至想杀了他么
她将拳头暗暗拢回袖子中,脑海中却兀得闪过那张面冠如玉的脸,男人勾唇浅笑,绝代风华。
说到底,她虽然恨透了他,心底却还是对他有着隐隐的悸动,他是她情窦初开时芳心暗许的第一人,占据了她少女时代的无数个梦。
若有若无地,她低低叹出声,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莫止在一旁看着,只以为她是因为七哥的病而黯然伤神,便不忍地开口道:“不过你放心,那女人是七哥的生母,虎毒尚也不食子,那女人心再怎么毒,也不会看着七哥活生生死在她面前。”
“那女人是魏琅的生母”闻言,她着实吃了一惊,“那她怎么能够狠心对你下那么狠的手。”
听见江非倚的问题,莫止并未急着回答,反而胡乱搪塞了几句,似是不愿再将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进行。
见着他支支吾吾,江非倚的好奇心一下子却被吊起,竟情不自禁地抱了玉佛,朝门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儿!”
她全然不顾身后莫止的呼喊,也不上轿,兀自怀揣着玉佛,一路思量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玄坤殿外。
犹豫片刻,她未让小福子通报,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内室。
忽地,她拧了拧眉,这空气中,怎么这么大的药味
只见屋内的床榻上,斜斜卧着一个乌发素衣的男子,一手执着卷书,一手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似乎时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魏琅便把书轻轻一搁,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便徐徐望了过来。</p>
他的眼中依然幽深如故,只是唇色却有些许苍白,她靠近了些,清楚地看见他的鬓角上涔涔渗出星星汗渍,虽是春寒料峭,他却穿得极其单薄,整个身形好像要被吹散了似的,她的眸光竟飘忽不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