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来,京城的雨水便多了起来。好不容易有个艳阳天,江非倚便携了黛舞轻舞,去花园里摘取名贵的花瓣,做起大大小小的香囊来。
每当江非倚坐在桌前安静地做香包时,莫止就会在一旁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终于有一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嘀咕到:“喂,我说你整天做这些,还真的能受的住”
“怎么受不住。”她将手上的线灵活地打了个结,不去看他。
“我觉得诧异,以你的性子,怎么能耐得住去做那些小女儿家才喜欢的东西。”他仔细盯着江非倚手上那个精致的香包,慢慢道。
“怎么,”她放下手里的活儿,伸了个懒腰,笑,“我难道就不是女儿家么”
“你不是小女儿。”他一边拿起江非倚方才放下的一个梨花白色的小香包,一边解释说,“不过你这针线活也确实不错,这针脚着实细密,教人看着舒服得很。”
听见莫止的夸赞,江非倚将眉毛扬了扬,眉眼之间似是有几分小骄傲,打趣道:“小时候,爹爹总说一个好女孩儿定是要做到心灵手巧这两点,我不心灵,只能蹭蹭手巧的边儿了。”
话音刚落,她心里头突然浮上一丝说不出来的滋味。小时候,爹爹不准她舞刀弄枪,逼迫她学女工活儿,她性子野,便成天与爹爹作对,作为将军府的独女,爹爹哪里舍得下狠心惩罚她,总是自个儿被自家丫头气到,威武的镇国将军竟经常被气得一时说不上话来。
爹爹。
一想起爹爹上一世的悲惨遭遇,江非倚的眼眶不禁微微发红,一手从莫止手上抽走那香包,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莫止在一边儿瞅着,哪能看出江非倚此时的心思,直道她突然悲感伤怀,却追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里的那个香囊上,方才见着那囊包上用金线绣着些龙纹祥云图案,便知道那是她为七哥所做,心里头竟隐隐觉得有些羡慕,而现在她却突然看着那香囊红了眼。
莫止以为她是为七哥伤怀,上前开导她,道:“虽然如今那画宝林暂得盛宠,可总归你在七哥心中的分量还是最重的,七哥不过是一时糊涂,过了这段新鲜日子,他便会想起你的好的。”
和江非倚相处这么多天下来,莫止觉得她这个人也并不是多么冷如冰窖不近人情,往往她的强势要么是外边横,要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时间一长,他竟觉得她有些可爱。
于是他便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她知道后竟要把自己赶去七哥那里,亏得他苦苦卖乖,她这才让他在丽轩宫里头留下来养伤。
至于留在丽轩宫的理由,一是不愿让七哥知道自己被那女人打成重伤,其二……
他抬眼瞟了一下江非倚,她听见莫止的话后并没有多少反应,冷哼一声不去理他。
第二个原因,便是他竟然对这女人有了隐隐的留念。
见着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莫止心里没来由得窝着一团火,把她手里头的香囊一下子扯过来,没声好气道:“喂,我好心好意开导你,你怎得连看我一眼都不愿。”
“本宫只要一看见你,便想到了你的那个混蛋哥哥,碍眼。”见他把自己手里头的香囊多走,江非倚不去抢,反而悠悠拿起了一旁的一个淡青色的香囊,又兀自缝制了起来。
他一下子被她那句话噎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头竟有丝丝窃喜。
当意识到心底微弱的欢喜时,莫止被自己惊了一惊,抬头看着她,江非倚正低着头,清浅的眸光尽数落在手上的那只淡青色香囊上。
日光漫过窗柩,打在她的侧颜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光彩出尘。
这一幕,竟让他看得魔怔了半晌,回过神来时,他又瞪着她手上那只正在缝制的香囊,嘀咕出声:“这个又是给何人缝制的,看起来不像是女子佩戴的东西。”
她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莫止眼前晃了一晃,眉角一弯:“好看么”
“不好看。”他瞥了一眼,扭过头去。
“不好看便算了,”看见他的反应,江非倚一下子把那香囊丢到一边儿去,又哼了一声,“反正本宫也再没那个闲工夫给你再重新做一个。”
“你说什么,”莫止一愣,连忙跳起来捡起那地上的香囊,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给我做的”
“权当是练手,”她斜斜地瞥向他手里头的东西,目光淡然,“你爱要不要。”
“要,当然要!”他连忙开口,似是担心那香囊方才落地染了灰,袖子细细地在上面蹭了蹭,一下子眉开眼笑,“你竟然给我也做了一个,没想到我也有同七哥一样的待遇。”
江非倚不语,转眼又丢给他两个香囊,头也不回地说:“这个,给将军府送去,深色的那个给爹爹,另外一个帮我给澈哥哥。”
“好嘞!”他愉悦地接过她手里头的东西,往外走了两步,顷刻间便消失在拐角处。
往宫外的方向行走了片刻,他突然回过头四处环顾了一番,见着没有人跟随着自己,兀的脚尖一点,往玄坤殿的方向掠去。
“今儿怎的想着回来了。”
玄坤殿内,一个男人正坐在案前,一手支着头,似是有些昏昏欲睡。
见着魏琅,莫止一下子把刚从俪妃那里得到的两个香囊往他桌上一甩,怒了努嘴:“喏,这不是来给你送好东西来了。”</p>
魏琅眸光一闪,轻轻抬手挑了挑桌上的两只香囊,唇角微勾:“不过是小姑娘家平时喜欢的东西罢了,你怎得还将这玩意儿当个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