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宸打完针, 手捂着自己右半边屁股趴在薛易手臂上, 头耷拉着,不停地嚷嚷着自己还想吐。
“想吐就吐出来。”薛易抱他去卫生间, 手轻轻拍他后背。
陆子宸来的路上已经吐了很多次, 胃里早就没东西了, 趴在水池边干呕了两下, 双眼通红,眼泪水不受控制, 大颗大颗地流出来。
可能是难受的狠了,小可怜嘴一瘪, 哇地一声又哭了, 边哭边张开手臂找陆皓亭, “舅舅, 舅舅抱。”
“宸宸别哭, 舅舅抱着你呢,乖,一会儿就不难受了。”陆皓亭从薛易手中接过孩子,心疼的不行, 一句接一句地哄着。
这个点的医院本该很冷清了, 但大概是天气原因,不少小孩儿感冒发烧, 被家长抱来了急诊。打针的时候哭声此起彼伏,隔音诊室的墙壁形同虚设,陆皓亭本来就怕孩子哭, 这么一趟折腾下来,不禁有点头重脚轻。
薛易见他抱不动了,又把陆子宸哄回自己怀里,裹紧小毯子,让他趴自己肩膀上。三个人离开洗手间,回到了候诊室的沙发。
陆皓亭揉揉眉心,偏头问薛易:“还烧着呢吗”
“烧。”
“都打完针了,怎么还……”
“一会儿还得打一针。”
陆皓亭瞳孔缩了一下:“怎么还要打”
看着小外甥扎一针已经心疼的想哭了,再打一针岂不是要命了。
“刚刚宸宸吐的时候你太着急,可能没听见大夫说的话,一共打两针,中间隔半个小时。要不,一会儿我抱他进去打吧。”
“不,还是我来吧。”
陆子宸从大人们的对话里得知了自己还有一针,刚止住的哭声立马又响了起来。小孩子就是这样,一个哭,剩下的就都跟着哭了,大厅顿时乱成一片。就在这时候,医生喊了陆子宸的中文名字,小家伙一个激灵,吓得紧往薛易身后躲,被陆皓亭眼疾手快抱了出来,连哄带骗地拉去了诊室。
医生逗了逗他,可陆子宸已经哭到听不进去话了,医生见这小哭包哄不好,干脆不逗了,让陆皓亭把他摁好,在左屁.股上涂了碘酒。
“我已经打完了,我不打针了,医生叔叔我不用打了!舅舅,你跟医生叔叔说啊,舅舅松开我,舅舅大骗子!”
针扎下去的瞬间,陆子宸泣不成声。
虽然哭的很惨,但第二针下去,陆子宸烧退了不少,小崽子出了一脑门的冷汗,浑身无力地躺在薛易怀里,断断续续地控诉陆皓亭:“说好了只打一次,舅舅骗子,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宸宸。”陆皓亭想抱他,却被那只软绵绵的小手推了一把,陆子宸调头,把后背冲着他,重新缩进薛易怀里。
幼小的脊梁还没长开,微折叠着后背缩成一团,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小小的一只十分可怜。
陆皓亭红着眼,无措道:“宸宸对不起,我以为只有一针……”
“骗子骗子大骗子!”
“好了。”
薛易制止陆子宸继续说下去,腾出一只手,环住了陆皓亭的肩膀,小声对他道:“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
“不,医生说一会儿退了烧还要给他看看喉咙,我看着他。”
“你歇一会儿,有我呢。过来。”
薛易把陆皓亭摁在自己肩上,手从脖颈后绕过来,指尖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舒服点吗”
“嗯。”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你买点药吧,我觉得你也有点烧。”
“不用。”陆皓亭闭上眼:“我没事儿,一下就好了,不用买。”
“好,那就不买,回去了我给你做雪梨汤。梨子买好了吗”
陆皓亭怔愣了两秒,旋即点点头,枕着他手臂,扬眸笑了:“买了,不过本来是要做给你吃的。”
“我又中不了暑。”薛易拍拍他道:“明天我准备约个中医给宸宸贴个三伏贴,你也去贴一贴”
陆皓亭皱皱眉:“那是给小孩儿贴的。”
薛易轻轻切了一声,笑道:“你以为你多大。”
不等陆皓亭再开口,薛易俯身,温柔地亲亲他的发顶,道:“乖,躺一会儿,一会儿我带你们俩回家。”
薛易本以为,陆皓亭那天都心疼成那样了,回来以后还强撑着精神守了他一晚上,这两天也是事无巨细地照顾陆子宸吃药睡觉,担心到这个程度,应该已经忘了陆子宸偷偷开空调那档子事。
薛易想,他大概不会回头找陆子宸算账了吧。
结果陆皓亭是一点都没忘,等陆子宸的感冒好起来之后,他把他们两个人一起锁进了房间里,将陆子宸好好教育了一番。
薛易怕陆皓亭训完人口渴,转悠着去厨房切了几块西瓜,放在冰箱里镇上,又拿搅拌机碎了块冰,倒上椰奶做了个简易的水果捞,打算犒劳一下这两天一直病歪歪地要雪糕吃的陆子宸。
两个人得说了快一个小时,薛易左等右等,门终于打开了,陆子宸垂着小脑袋出来,陆皓亭跟在后面,目视前方也不看他,板着脸,神情严肃。
陆子宸扭头,去拉了一下舅舅的衣摆,陆皓亭还是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往客厅里走。陆子宸瘪了瘪嘴,见薛易也站在门口,便失落地跑过来抱紧了薛易。
薛易摸摸他的脑袋,笑着问小孩儿:“怎么了”
陆子宸委屈极了:“舅舅要锁我的小汽车,小易哥哥你能救救我的小汽车吗”
陆皓亭皱眉道:“陆子宸你过来。我为什么要锁小汽车,你跟你小易哥说说,让哥哥看看该不该锁。”
陆子宸自知理亏,低头又不说话了,薛易就把西瓜和水果捞端过来,想缓和一下气氛。
陆子宸见着吃的,眼前一亮,赶忙伸出爪子去拿勺子。
只听陆皓亭板着脸道:“不给他吃,薛易,把碗给我。”
“我就吃一小口。”陆子宸差点哭了。
陆皓亭:“你嗓子还有点肿,想吃水果的话哥哥给你切,不许吃冰的。”
陆子宸其实想说,‘我想要舅舅给我切’,但话在喉咙里兜了一圈,又改成了:“我不想吃那个。”
陆皓亭眉头紧皱,训斥道:“勺子放下!”
陆子宸勺子已经舀到一块西瓜了,红通通的小西瓜周围裹了一层奶,椰奶滑溜溜的,一看就非常甜非常好喝。他喉咙紧了紧,当下也不管舅舅会不会生气了,张嘴就把勺子含住。
陆子宸向来乖巧,尤其是他舅舅生气的时候,薛易没想到他真的会吃,一个激灵把碗收了回来,赶忙作势说了陆子宸两句,偷偷观察陆皓亭的表情。
陆皓亭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浮现,隐忍道:“陆子宸,我刚刚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我没有,我只是想吃口冰的。”
陆皓亭吸了口气:“我和你说了现在不能吃,原因我和你解释过了,你忘了吗。”
陆子宸把自己拧巴成了一个麻花,生生把委屈咽回去,摆出一个无所谓的架势道:“没忘,可我想吃。”
“你想吃就吃吧。”陆皓亭气的狠了,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薛易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把东西收回冰箱,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陆皓亭,将他带进了房间。
门一关上,他就软在了他怀里。
“看着我,皓亭,看着我!”薛易捧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自己。
“薛易,我好累。”
“错了,对不起,是我错了!先生你看着我,别吓我。”
陆皓亭揉揉眼睛,托了一下自己沉重的额头,小声道:“小易,你摸摸我烧不烧。”
“有点。”
陆皓亭小声地抽噎了一下,差点就哭了,被薛易横抱到了床上。他找来退烧的药.片,掰了一半,喂他喝下去。
陆皓亭吃完药,靠着床板有些恍惚,拉着薛易小声诉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好废物,碰见事情只会着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好好说。可以前不这样啊,以前我说什么他都听,还会认真记着我说过的话,可你看现在,我快要管不住他了。”</p>
薛易怕他责怪自己,赶忙想把错揽过来,摸他头轻轻道:“怪我,我不该给他做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