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澜进了李主任的办公室,一屁股就往沙发上坐,自己动手泡了杯茶,边说:“李太傅这么着急传唤我过来,有何贵干”
他对于这位外科泰斗的称呼花样之多,在外人面前会尊称他一声老师,偶尔来句李教授,李主任,但私底下多以“长老,太傅”调侃之。
因为李长老是顾院长的左臂右膀,顾文澜经常被他师妹倪梓戏称为太子爷,他也就顺势称呼自己老师为“长老,太傅”。
李主任受用得很。
所谓,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总之,这师徒三人,没一个正经。
李主任对他不拘礼节的行为见惯不怪,捏着信封在他对面坐下,轻轻扔了过去,“这个,是那位李小姐让我代为转交的东西。”
其实这两人能不能成,李主任心里有数,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双方说清楚他们各自跟自己的关系,省得给他们徒增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顾文澜往那一瞟,放下茶杯,把信封拿起来拆了一看,问:“这是什么意思”
李主任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那丫头说是还你的饭钱,这样挺好,不拖不欠嘛。”
顾文澜安静须臾,忽然又说:“之前忘了问,李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
你哪是忘了问你分明就是懒得问。
眼下已经是这么个情况,李主任也懒得多说,反正日后这两位小年轻也没什么交集了,只随口应付道:“一个亲戚。”
顾文澜点点头,没其他话。
从李主任的办公室出来,顾文澜直接去了一趟病区监护室,观察病患的术后状况,临走前又顺便去住院区查了房。
……
倪梓从住院部顶层的病房出来,往电梯方向走,路过走廊尽头的拐角时,看见阳台的木椅上坐着个人,正在那儿吞云吐雾,那画面看起来透着一股子忧郁的美感,主要是因为人长得有美感。
她推开阳台的门,走过去说:“没事吧你”
顾文澜嘴里叼着烟,抬头看她一眼,不语。
他这幅模样,百年一遇。
倪梓对他受迫相亲的事有些好奇,于是坐下来就问:“我听说你跟那女孩见了两次,难得啊,是不是对人家特别满意什么样的女孩”
顾文澜沉默半晌,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思索完毕之后对她说:“有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见,但是你却觉得似曾相识,这算什么意思”
倪梓了然,脸上露出一抹深意,笑着说:“这叫一见如故,你喜欢她”
顾文澜偏头一想,觉得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撇嘴,轻轻摇头,又沉默了。
倪梓忽然见他一副百感交集的神情,又说:“如果确实是以前没有交集,那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个我懂,当初我对我们检医生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不是说……”顾文澜把烟拿下来,吐出一口烟圈,“是他追的你么”
“这里头的讲究可就多了,”倪梓一本正经故作高深,“恋爱中必须掌握的最基本的伎俩,矜持一点,做到若即若离,才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绝对不承认一开始她对检医生的恐惧强烈到恨不得在他跟前自我了断,聊表寸心。
顾文澜勾着嘴角,月光下散漫闲适,“你大言不惭的样子,很像前阵子跑到我车底下碰瓷的违法分子,长得像个倭瓜。”
倪梓:“……”
你才违法分子,你才长得像个倭瓜。
顾文澜:“平时没少受检易欺负吧”
倪梓暗暗吃惊,却仍故作淡定,“他敢”
“我是不敢。”后边一道低沉清冽的男声,腔调里掺夹着些微揶揄。
倪梓一回头,他就站在阳台的门边,白大褂的领口露出里边淡蓝色的衬衫和酒红色的领带,整个人挺拔清朗,当了医生之后,真是越来越像个端方君子了。
但最近为了评副高的事,估计是太累,他整个人更加的不苟言笑。
顾文澜这会儿心情复杂,一见到这对夫妻同框直接就惆怅了,急忙忙地就要赶人,他夹着烟的右手一扬,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道:“两位爱卿跪安吧。”
倪梓站起来笑笑道:“太子爷要是有什么情感问题,可以随时传召微臣。”
说完乐呵呵走了。
倪梓私底下经常调侃他,说将来继承大统,可别忘了昔日的同门之情。
久而久之,他居然也配合得风生水起,一时兴起时还会和她对几段台词,总之就是,戏很精彩。
……
那晚之后,溪言就没再和顾文澜联系了。
时间过去半个月,朱木兰见她和那顾医生确实没什么后续发展的机会,只好着手另谋良胥一事。
这天晚上吃饭,朱木兰又提起让她相亲的事。
旁边李溪宇十分感慨,“上次那位顾博士是难得的人选啊,可惜了,确定不再争取一下么”
李马峰不禁也颇有同感:“是啊,顾海归青年这条件确实万中选一。”
朱木兰也道:“孩子三叔说了,这顾医生去年升的主治,再有两年评副高完全没问题,而立之年,有此成就,可见争气啊。”
溪言:“……”
顾前任外号真多。
在朱木兰的安排之下,溪言又去见了两个人,第一个也是高中老师,而且家境还不错,但溪言对同行实在兴不起波澜,一面不了了之。
第二个……听说名下有两家俱乐部,是个小老板,姓夏。
夏老板兴趣爱好广泛,对戏剧表演颇有些研究,关键是对方谈吐幽默,十分健谈,热情又知分寸,似乎是个阳光的人,一顿饭两个人,他吃出了一台戏20个人的效果。
溪言觉得,可以考虑。
可是……
这天,许攸也正好在这家餐厅吃饭,两人是在洗手间碰见的。
溪言一见她就跟她说起了夏老板,想让她参谋参谋。
许攸仗义相助,一同过去共餐,一双漂亮的慧眼上下扫描,企图看透对方的真面目,没想到扫着扫着竟将对方的注意力给扫走了……
许攸很是尴尬,匆匆离席。
接下来下半段,那夏老板有意无意向溪言打听许攸,溪言见他已然被勾去了元神,顿觉索然,找了个借口也匆匆回家备课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该这么告一段落。
没想到那夏老板是个痴情种,自那晚餐厅里对许攸一见成欢之后,一日不见竟心猿意马,于是企图从溪言这里下手,慢慢打入内部。
但溪言好歹经世28载,她虽笨,却不愚,一下仗量出此人脸皮厚如城墙,两句打发。
夏老板见此路不通,却并没有罢手。
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打听到许攸的住处,开始本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可贵精神,对许攸死缠烂打,他始终盲目地相信着“烈女怕缠郎”歪理。
周六这天晚上,他又来了。
这晚正好溪言也在,两人歪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底下一句震天响:“许攸!许小姐!请你看我一眼,以解我相思之苦!”
溪言:“……”
许攸把面膜给撕了,摔桌上,插着腰叹气,“靠。”
溪言:“他经常来”
许攸:“要不咱们打110”
唔……
夏老板拿着喇叭冲楼上吼:“许小姐!请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给你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我飘摇半生,终于遇见了你,许攸,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溪言:“没那么严重吧”
许攸:“这简直就是骚扰。”
夏老板:“许攸,you’r the only one for me!!”
破音了。
且带着亲切的乡里口音。
最后许攸不堪其扰,在屋子里气得团团转,穿着睡衣就冲下楼。
溪言怕出什么事,也急急忙忙跟了下去。
溪言一下来就看见那夏老板手捧一束玫瑰,一条腿以浮夸的姿态往许攸迈了一步,后边那条腿的膝盖悬空地面5厘米,要跪不跪。
这腰真好,这姿势真刁钻……
许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夏老板,我不喜欢你,你回去吧。”</p>
夏老板一脸深情,“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苍茫大地,树上的鸟儿还有眼前这玫瑰花都可以为我作证……”一开始就跟吟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