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珩本来退在一旁, 耐心等着这群小孩叽叽喳喳互诉别情,却发现任孤鸣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腰上的剑。
他也眯着眼睛打量任孤鸣,方才他在利用言语之间的细节向他们透露信息的过程中,其实也在打量这些小辈们——如无意外,他们就是玄门未来的半壁江山了。
他自诩活了几百年, 看人不准也有三分真, 这几人之间却最看不透这个穹窿山大弟子。
无论什么时候, 他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这种笑与他那个师妹的笑又不一样,在他看来这笑容漫不经心,不知道是胜券在握还是心境实在超然,即便那个有些阅历的步家后生都比不上他来得淡然。
往大了说,他师父站在这里都不一定有他一半冷静, 尤其以他听壁脚之功力, 自觉谈知臣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更令他对这个任孤鸣刮目相看。
思及至此,公珩笑眯眯问道:“你在看什么”
任孤鸣指了指他腰间的剑:“前辈从何处得来”
公珩解下剑, 指尖留恋地拂过剑鞘,铮然拔剑——里面是一块等剑长的乌铁,好似剑身遭人暴力熔成一块:“是那位身体不便的小朋友手里得来的,是故人之物,因此便取来了。”
任孤鸣便回头看了一眼秦朔,却见他们有几个眼眶已经红了,广寒陵里呜咽的风把只言片语送进他耳中:“缙衣没了……自当……遗愿……”
他想了想康缙衣那张跋扈难看的脸, 突然意识到命运之剑已横颈渐近,说不定下一个带走的就是他亲近的人。
任孤鸣轻声道:“广寒陵吗”
公珩刻意叫他留意身后之言,就是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无悲悼哀意、也无兔死狐悲之情,只是皱了下眉头,声音轻缓了些……
他突然觉得谈知臣似乎选了块最难踹的铁板,这样的人不是成大事的就是坏大事的,他从小看着谈知臣长大,不太想让他与这样的人有交集。
公珩道:“是。不过已经是废铁一柄,当不得广寒陵之名了。”
任孤鸣盯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如何开口讨这柄剑,怎么说人家前脚刚说这剑是我一旧友之物,下一秒你就开口“晚辈一见此剑顿觉有缘……”
哪来那么大的脸和一柄废剑有缘
他踟蹰了一会,难以开口,公珩看出他为难故意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任孤鸣摸了摸腰间的云浪生突然道:“这剑虽然已经废了,但是还挺好看的。”
公珩楞了一下,任孤鸣在他这已经被打上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标签,他一时摸不到头脑,附和问道:“所以呢”
任孤鸣诚恳道:“我的佩剑名唤云浪生,也挺好看,我拿我的剑和您换您看可以吗”
云浪生:
公珩:
尽管你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偶尔还得当个门撑,但他还是想换个更好看的。
如果云浪生能说话,大概现在会狠狠啐他一句渣男吧。
公珩还没反应过来,一旁偷偷关注他们俩好久了的谈知臣看了过来,眼里满满都是恳求。
给他嘛,给他吧!
公珩酸溜溜地翻译道。
老父亲非常生气地强压怒火,转而过来问任孤鸣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小友有心上人了吗”
这下轮到任孤鸣斟酌难答——怎么就扯到我有没有心上人了!
这个词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柔软的魔力,叫人忍不住含在舌尖上不愿吐出来,饶是任孤鸣这样没脸没皮的老年人也忍不住回甘。心上人,比水中花镜中月更难以捉摸的,岂不就是心上人
任孤鸣想了半天,突然灵犀一点,顿悟了!
是什么才能让一位修士拿出他的本命剑去换一把没有意义的废剑,似乎只有博红颜一笑这么个解释才能行得通吧!难道公珩怕我拿这个剑去哄别人玩,堕了广寒陵的威风吗</p>
<strong></strong> 想通这一节,任孤鸣立刻带上了十二分的诚恳道:“请前辈放心,我是真的喜欢这柄剑,不会借花献佛讨他人欢心!若前辈不介意,一待出去,晚辈立刻请人重铸寒锋,不知前辈意下如何”